“这么烂的酒量……还学人饮酒！”
“不自量力啊！”
……
毛三修越说越觉有趣，心想以往张来生清醒时，斗嘴总是败给他。现下忽得张来生醉倒，也终算自己胜了一回。
费尽力气清理完，毛三修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直喘粗气。
张来生躺在床上，神态安然，表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归家日久，张来生总是神经紧绷。也有觉察些蹊跷，但诸事无过分逾矩，他便也不愿深究。
但心中也不甚愁闷，方才故意饮酒，总是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
瞧见张来生神态平缓，嘴角微扬，毛三修不禁骂道：“你小子是梦见哪家的姑娘了！”。
嘴上虽骂，毛三修心里却也是欣慰已极。他遥想当年一别，到今日，也已有一年多。
个中兄弟之情，关怀尤显颇深。
毛三修忽地躺在地上，嘴中喃喃，似是自语：“老张啊，我拿你当兄弟，有些事情，总……就不能瞒你”。
张来生眼皮抖了抖，没有醒来。
“我总觉得，我大哥二哥……有好多事在瞒着我，这亲事，也有点蹊跷。先前大哥让我成亲，就像是执意要我成亲。今日你一阻拦，他们便应允，又像不甚在意我的终身大事……”
毛三修顿了顿，像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倏地，张来生“嗯”声翻了个身，毛三修一惊，还以为他醒了。
毛三修忙坐起来试探了声道：“老张？”，却又闻听张来生呼噜声响起。
重新躺下，毛三修心中放下忐忑，继续道：“我可不是非要和小莲成婚……”。
说着，毛三修又抬眼瞧了瞧，见无异状，又道：“不是我不喜欢她，她这么漂亮，谁不喜欢，小莲眉眼俊丽，性子温柔，比我那二嫂，可强多了……只不过，嘿嘿……”，毛三修一边说，竟一边害羞的低下声来。
脑袋抬了抬，毛三修自顾道：“你那帮手阿让，我今日瞧见他，跟我二哥连使眼色，好像早就熟识”。
“看那样子，我大哥、二哥像和你们张家有什么交易似的，虽然我相信我大哥二哥不会加害于你，但我总觉得心里别扭……”，毛三修说着皱起眉头。
脑海一番挣扎，毛三修又道：“哎算了，反正我当你是兄弟，至于其他的事情，管他的呢……”。
言毕，竟就在地上，睡了起来。
床上的张来生，眼角好似动了下，变得湿润。
长夜漫漫。
众人各怀心事，寨中呜哇乱叫，未尽兴的汉子们仍在大口喝酒，尽了兴的，总翻腾着睡不踏实。
整个大寨，唯有张来生两人睡的平稳。
翌日清晨。
张来生唤着阿让二人，与毛大毛二道别。
“多谢毛大哥、毛二哥热情款待，告辞！”
说完，再无拖沓，径直下山去。
下山之路极为顺畅，不复有岗哨陷阱。
张来生三人，只一个时辰，便到得奉天城外。
城门前，小莲突然停下，说了句：“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张来生一怔，回道：“没事！”，心道为何今日又谢。
却听小莲又道：“少爷，我还要去为族长抓药，咱们就在此分别吧！”。
言语古怪，张来生听的诧异，便道：“抓药？那不也该先进去城中吗？我们顺路，一道去便是了”。
“不不……不了，去那药铺要走西街，您回府中要走东街，准不顺路”，小莲又道。
张来生向城内望了望，瞧见确有两条街道，心底无心他顾，便道：“好吧，可一分开，谁护你安危？”。
张来生略作考虑又道：“那……要不这样，阿让你去保护小莲，我自己回去面见祖奶奶”。
“少爷，刚才阿成传信来说，他会去西街药铺接小莲，我还是和您一道回去”，阿让道。
张来生惊奇道：“传信来，我怎么不知道？”，眉头一紧，又道：“对了，阿成不是回去叫人，来接应我们吗？便是这么接应的？还是说他相信你我足以带人下山？”。
“想来他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是毛大当家提早知会了族中，又或者……”，阿让连忙道。
“你二人怎么了，怎么说话都这般奇怪！”，张来生皱眉问道。
“没有的……少爷，我先去抓药了”，小莲说完，忙转身走入西街，进了巷子。
“哎！等等……怎么说走就走啊……”，张来生抬手又放下，看向阿让，欲让阿让跟着小莲。
阿让却先道：“少爷，我们也走吧！”。
张来生叹了口气：“哎算了……走吧！”，向家中走去。
街巷幽深。
小莲从巷后探出头来，望着张来生行去的方向，自语道：“少爷，保重！小莲对不起你！”。
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此刻张来生已经行出许久，现下正在张家院门外。
兀自站着，张来生心底觉察几分怪异，心道：“怎么这般安静！”。
稍一驻足，便去敲大门，不想刚一用力，大门竟自己开了。
然而门内空无一人。
张来生忽地踏门而入，院内竟也无人。
四下去瞧，张来生发现管家、花匠、长工……竟皆不在。
再往里走，往日常在工作的下人，亦是全无踪影。
“人呢？！爹？娘？”
张来生道了句“怎么回事！”，便去推那一间间的房门。
偌大的张家，竟只有张来生一个人的声音。
“人去哪了啊？”
张来生惊惧无比。
“啊？啊？”，他不断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没人啊？人去哪了？”。
前后主屋、堂屋、花园，全都寻了一遍。
张来生“嗡”地一声，变成空白，愈发狂躁起来。
张来生又四下跑着去看，他见到东西就砸，端起花盆，“嘭”地摔在地上。他怒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人都去哪了！！！”。
发疯似地绕回前院，张来生见到阿让，像雕像一般杵立在那。
猛地冲向阿让，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告诉我！我爹、我娘都去哪了，祖奶奶人呢？怎么没有一个人！！啊！你告诉我！”。
阿让任由张来生拉扯，不还手也不开口。
见他这个样子，张来生更加疯狂，吼道：“你们串通好的！对不对！你们在跟我捉迷藏对不对！”。
“啊……哈哈哈！你们所有人一起跟我捉迷藏！！！哈哈哈……”
张来生大笑出声，转而突然止住笑声，盯着阿让道：“不对！是你！是你使了诡计……是不是！你想要占了我张家的家产是不是……啊！你说话……你说话啊！”。
“说啊！！！你是不是怕了！哈哈哈……你怕了！”
“阿让……金银财宝！铺子、宅子都给你！你把爹娘还给我……好不好！你把所有人都给我变回来！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说着，张来生忽地坐在地上，安静下来。
眼角有眼泪流出，却没有哭声。
良久，张来生再站起身，直视着阿让，道：“告诉我吧……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