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谷,云落向北凉城方向疾行。
百里之外。
眺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云落想着若再快一些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到,便又加紧了步伐。
……
同样是百里外。
某座山峰之上,灰袍神色焦急的望着兰湖山谷的方向。
寒离已带着苍乌等人回北凉城中疗伤。
但他为人师表,岂能在此时违心而去,不管不顾。
他知道云落不是寻常之人,可越如此,他就越是放心不下,他不希望一个天才因自己而折损,更不希望这各图其利的世道又少了个勇敢的少年。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想等等,不是为了减轻自责或愧疚,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有些固执的相信,相信这个少年坚定而清澈的眼神。
近一个时辰后,灰袍终于在山坳中望见了一个奔跃疾行的少年。
正是云落!
惊喜之余,他知道自己的相信有了回报。
他知道从今往后,无论这个少年做出如何惊天动地之事,自己都不会再觉得意外。
因为这个少年的存在,就是一个传奇。
是上天赐予自己最大的机缘!
……
看着林木间青翠的新芽和顶开泥土的嫩草,云落心生感触,自己的修仙之路就要开始了,和世间亿万生灵一样——始于春风。
正这样憧憬着,云落忽然望见前方不远处似有人影,等离近一些才看清竟是灰袍!
“师父。”
待至灰袍身前,云落连忙行礼。
“好!没事就好,没让我白等。”
灰袍语气激动,扶着云落肩膀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见其身体无恙不免又欢喜了几分。
“之前是云落逞强,才让师父担忧。”
见灰袍如此在意自己,云落微微感动,想着两人才仅相识半天,却难得能这般亲切、投缘。
灰袍闻言缓缓摇头,叹道:“唉……明明是我这当师父的无能,还要让你舍身相救,为师和几位长辈甚是惭愧啊!”
听着灰袍的感叹,云落有些难以为情,低声道:“师父言重了,其实……我也只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灰袍正色道:“不是运气,是勇气!”
云落挠挠头辩解道:“也不全是勇气,只求个通心明……”
“好,好,且不说这些”
灰袍打断云落的话,有些急切的问道:“你快告诉我那血浪是怎么放了你的!”
“也不是放……是有一位…………。”
云落不想说谎,但又不能透露云清道人之事,遂将当时的情景稍稍改动,只说是一位隐士高人正巧途径山谷,以雷霆手段除去了那两个恶徒,救下自己后,又飘然而去。
灰袍深知云落不可以寻常事理度之,倒也未详问,只是连连惊叹。
随后云落又将自己探寻遗迹,见到了观兰仙人的残魂,并受其赠剑等事尽数说出。
语罢,云落取下那把断剑,递给灰袍端详。
粗陋,破旧。
看着断剑的模样,灰袍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两个词,拿在手中,又添了一个笨重。
没有半点灵纹、法禁,材质亦是不清不明。
灰袍想不出这如锈铁板似的断剑有何不凡,但也不会去想。
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物,灰袍相信观兰所言,更相信云落的感觉。
所以把断剑还给云落后,他说的话和观兰有点像,他说道:“好生磨砺吧,这断剑定不简单,为师相信你的感觉。”
云落知道这是师父对自己的肯定和期盼,心头微喜。
等云落将断剑收好后,灰袍告诉他,寒离已带苍乌等几位前辈去北凉城中疗伤,待身体无碍后便会返还各自宗门。
又言兰湖遗迹之事,日后他会与几人说清,无需在意。
……
一番语罢。
黄昏之时,灰袍御剑带云落往北飞去。
那是太清山的方向,太清门所在。
……
太清门。
这个千年之前的北国仙道巨擘,没能撑过魔乱的战火。
世人只知北国地广人稀,冰原万里。
只知五宗门势单力薄,王宫世家各掌大权。
却从不知千年之前的旷世魔乱中,这片本是壮美富饶的土地曾冰封了多少凶魔。
当亿万凡民的鲜血染红天际之时。
当王宫世家携众躲于深山**中惶恐不安之时。
是五宗之人!在弥漫着恶吼和腥臭的魔海中舍命拼搏,以死捍卫众生。
……
御剑途中,灰袍回首往事,唏嘘不已。
看着一旁安静的云落,灰袍默默祈祷,祈祷后世之人,永远不要再经历那些惨烈的战火。
……
一路追云赶月,高空中的寒风也愈来愈冽,看着云落被吹的沙沙作响的单薄外衣,灰袍欲言又止,心想这等体质怎会不禁寒风呢……,不过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冷吗?”
正享受着驰骋快意的云落闻言怔了一下,不知道师父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于是很自然的回道:“冷啊。”
灰袍沉默……
“可是我不怕冷。”稍稍停顿,云落又开口说了一句。
……
临近子时,天地深沉如墨,两人已飞了近万里之遥。
看着脚下万籁俱寂的山峰和常年不化的冰雪,灰袍开口道:“云落啊,此处便是太清山,前面不远就到太清门了。”
“嗯……”
话音落下,云落借着朦胧的月色四下观望了几眼,只觉此地虽天寒地冻,却也宁静悠远。
片刻后,两人落于一处高耸而宽阔的峰顶。
眼前高大的门坊似乎见证着这里曾经的辉煌,台柱门梁间瑞兽祥云随势而雕,正中的太清门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将视线挪开,云落望向不远处殿堂楼阁漆黑的轮廓,心想为何不见灯火烛光呢?
灰袍收起飞剑,看着云落略微疑惑的表情,缓缓说道:“是不是觉得有些冷清啊。”
云落小声回道:“是…有一点。”
灰袍拍拍云落的肩膀,笑道:“以后有你在,就不会冷清了。”
……
语罢,两人推门入内。
一排排陈旧斑驳的墙院映入眼帘。
地面和房顶之上皆是厚厚的覆雪,时而露出一些残砖断瓦,吱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与在外面一样,寂静而破落的殿堂楼阁间,看不到半点灯火烛光,云落心道:难道这偌大的太清门竟空无一人?
百十米之后。
灰袍带云落来到了一处小院,因为是小院,所以房子也不大,但不同于之前路过的那些,这座小房看起来并不陈旧。
打开门,一盏灵灯应声而亮。
云落见房内有一厅一室,灯台熏炉、桌椅柜架……一应俱全,虽无精雕细琢,却也朴实素雅,一床粗布编织的被褥被棉花塞得厚实。
灰袍挥出一丝灵力将桌上的熏炉点燃,对云落说道:“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吧,就是简陋了一些。”
“这样就很好了。”闻着淡淡的松香,云落轻声回道。
“奔波一天,想来你也饿了,这辟谷丸就当是饭食吧,待改日师父再给你弄些美味。”
说着话,灰袍取出一粒红色的丹丸递了过去。
“谢谢师父。”云落接过辟谷丹,想着这小小的丹丸会是什么味道。
“以后无需跟我客套。”
灰袍摆摆手,又指着屋外的灶台继续说道:“此处可以烧水,梳洗完便早些休息吧。”
“是,师父,您也早安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