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熹二年三月初七,大显朝皇帝李洵奉嘉敬皇太后慈谕,与芮国公子周曦结秦晋之好。早上天刚亮,礼部尚书胡作农奉旨为钦差宣礼官持皇太后懿旨连同圣旨便来到了芮国公府,芮国公府正门大开,正门之上的牌匾连同门口的石狮子都挂着红丝绸大花,门口守卫见钦差到了,朝内里传了一声“钦差大人驾到”,便跪迎下去,胡作农下了轿,从大门进入府中,早有周通带了一应家人跪拜于前院中,周通便道:“臣,芮国公周通,携全家恭迎钦差大人。”
胡作农朗声道:“芮国公接太后懿旨。”
周通忙站了起来,吩咐道:“设香案。”
就有几个下人将香案设于正堂正中,芮国公这才又领着全家跪伏在地上,周通道:“臣周通接旨。”
胡作农从旁边随从手里接过皇太后懿旨,恭恭敬敬地展开后宣读道:“太后懿旨:皇帝寅绍丕基,婚龄已届,芮国公长子周曦,人品贵重,文武全才,先帝深爱之,于至安十九年做配于时皇太女,今哀家仰承天恩,遵先帝之遗命,册周曦为皇马,令二人行大婚之礼,特谕。钦此。”
周通此时趴伏在地,听得懿旨,激动得老泪纵横。待懿旨宣读完毕,马上说:“臣周通得蒙天恩,子周曦愚钝,蒙先帝、太后错爱,仰尚陛下,实在感激涕零,恭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后举起双手,恭恭敬敬接了懿旨,然后起身将懿旨摆放在香案之上。
胡作农又说:“周曦接圣旨。”
周曦立马上前,领着众人跪下,后说:“草民周曦接旨。”
胡作农再从随从手上接过圣旨,念道:“芮国公长子周曦,德厚流光,善孝仁厚,德配上辅君德,佐理朝政,着册为皇马,封‘勋亲王’,享亲王俸,赏亲王府邸。并念其自幼效力军中,志向宏大,朕嘉其报效朝廷之心,加封为‘御林军中郎将’,参朝议征。望尔承袭家风,建功立业。钦此。”
“臣周曦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比起他爹,周曦倒是镇静从容许多,领了圣旨后也将圣旨恭至于香案之上。
胡作农这才拱手抱拳说:“恭喜皇马尚主之喜。”说完将周曦的朝服奉上。
“同喜同喜。”周曦回礼,又命下人收了朝服,再道:“大人稍后片刻,待我这就去换了衣裳。”
“皇马请便。”
周曦进屋,将衣服换好,又从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这才觉得心下紧张起来,他深吐了几口气,这才又走了出来,芮国公等人一见,立马跪了下去,说:“臣等参见勋亲王。”
周曦忙将父亲母亲拉起来,又让弟弟妹妹也站起来,然后将官帽摘下,恭恭敬敬跪下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说:“儿有今日荣耀,全赖父母生养之恩,今儿大婚,加官进爵,获祖宗阴德庇佑,可往后日子却不能如以前那般尽孝双亲于膝前,儿愧疚之至。”
“快起来。”周通和夫人将周曦从地上拉起来,说:“你如今已是亲王之尊,这样恋家让人笑话。你如今长成了,我和你母亲实在是欣慰之至,如今仰仗陛下天大的恩典,光耀我周家的门楣,这便是最大的孝道。至于我和你母亲,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是不能动弹,你弟弟妹妹也长成了,有他们照顾我们,你放心便是。”
“是。”周曦这才站了起来,与胡作农相互谦让着出了门,骑上同样打扮得喜庆异常的白马,朝皇宫行去。
此时的皇宫也热闹非凡,李洵早已打扮妥当,虽暂时穿着朝服,但她脸上仍是掩也掩不住的喜悦之情,她先到了坤华宫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细细打量了李洵,说道:“为娘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候的样子,这转眼间,你都要大婚了,你父皇若是看到,不定要多高兴呢。”
“儿臣想,父皇泉下有知,必然已经知道了,况且前日太庙祭祖,也是顺顺利利的,父皇必是高兴的。”
“不错。”梁太后笑着拉了李洵坐下,说:“你当政这一年多,勤勤恳恳,所行的政令也都是好的,你父皇当为你骄傲。”
“正说呢,母后,隆熹元年南方就遭了灾,这一年来朕总说要推行新政,可总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到现在旨令也没有下去,朕想着不如趁着这次大婚,大赦天下,作为朕推行新政的开端。”
梁太后点点头,说:“朝政上的事情,你自己做主,现在你也有丈夫了,就算有过不去的坎,后面也有人帮你撑着,放手去做就是了。”
“谢母后。”李洵感激地说。
流芳走了进来,福了一福,笑着说道:“三殿下过来了。”
梁太后笑笑,对李洵说:“你这个妹妹,说你要大婚了,要送你件礼物呢。”
这时候,李洛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穿着崭新的朝服,先跪下给梁太后和李洵请了安,又将手边的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递个李洵,道:“皇姐,这是我送你的。”
李洵纳闷地问道:“你还能送我什么东西我是没见过的?”说完打开了盒子,看见两个精致的面人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双手相牵,含笑望着对方。
李洵顿时乐了,将东西递给梁太后说:“母后你看,这小丫头还怪有心的,这两人还真是我和周曦呢。”
梁太后看了看,也夸奖道:“果然精致。”然后问李洛:“你从哪里弄的?”
“我上次出宫在宫外遇见有捏面人的,就让我宫里的小顺子带了皇姐和姐夫的画像出去给了那个端盘子的朋友,那朋友领着小顺子找到了捏面人的,给他看了画像,那捏面人的不过用了半个时辰就捏好了。不过母后放心,小顺子做的隐蔽,您看这衣服不过是普通人家大婚的吉服,而且等那人捏完,小顺子就把画像烧了,所以,绝对不会让什么有心人士看到。”
梁太后听了这话,指着李洛对李洵说:“你瞧瞧她这张嘴,我还没说什么呢,她一通话下来,我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洵也说:“不光嘴厉害,人家宫外都有朋友了,了不得呢。”
李洛忙说:“我给皇姐备了礼物,皇姐没有赏吗?”
“这丫头,脸皮越发厚了。”李洵笑着骂道:“行,等添儿过来了,我一并赏你们。”
不一会,李添跑了进来,嚷嚷道:“外面的人来通报了,说姐夫已经过了金元街,就快到了。”
“瞧你急的,皇姐大婚你激动什么?这要等你大婚了,怕是连觉都不睡,饭都不吃了。”梁太后说。
李洛揽了李添,给李洵跪下,说:“皇姐,添儿到了,给赏吧。”
李洵无奈地笑笑,从怀里摸出两个精致的玉锁,分别递给两人,说:“这呀,是南洋属国进贡的上好的南洋玉,带着血丝的。上次洛儿失踪着实把我吓坏了,所以我专门让人做了三个锁,皇姐一个,剩下的给你们,把你们两人给锁起来,以后就无病无灾,好好长大了。”
“谢皇姐赏。”李洛和李添笑着磕了头。
李洵才对着梁太后说:“母后,时辰差不多了,儿臣先行过去了。”
元极殿上,李洵端坐龙椅,下方文武百官静立两旁,只听站在李洵身边的万福高喊:“传皇马勋亲王上殿。”
只见周曦头戴黑色梁冠,身着赭色四爪团龙蟒服,束玉质腰带,脚蹬黑色厚底朝靴,面目清朗俊逸,眉头微蹙,嘴角微笑。他缓步走上前,跪下请安道:“臣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福高喊:“圣旨下。”待得所有官员跪下后,万福打开卷轴,念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隆熹二年,天下承平,朕年届双十,谨遵先祖遗训,仰承皇太后慈谕,于今日择勋亲王结秦晋之好,布告天下,咸使闻之,普天同庆。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李洵先从大殿中退出后到了偏殿,换上吉服,此时众大臣也已经到了皇极殿等候观礼,而周曦也换好了吉服,等着李洵出来,不多时,便听见皇极殿上有人喊道:“皇太后驾到。”
梁太后坐定后,接受了百官跪拜,吩咐道:“行礼吧。”
宣礼官胡作农高声喊:“太后懿旨,行礼。”
礼乐声顿时响彻整个宫廷,身穿红色吉服的李洵头顶大红喜帕和周曦二人并排慢步走到皇太后面前,胡作农说道:“一拜天地。”二人转身对着门外跪下,文武百官也跟着跪伏在地,李洵周曦两人叩首三下后,站了起来,众文武百官也跟着站起来。胡作农继续喊“二拜太后”,两人又朝着太后跪拜着叩了三个响头,文武百官依例做之。最后两人夫妻对拜后,胡作农终于宣布“送入洞房。”
尚喜宫自开国以来便是皇帝大婚的洞房所在,此时宫内也是人来人往,一个个喜气洋洋,满脸是笑。李洵坐在龙床上,等着周曦替她掀开头上的盖头,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作为一个君主才有的霸气,只是一个新婚的女子,害羞而柔情无限。
这时周曦走了进来,先跪下给李洵行了大礼,李洵说:“你我已是夫妻,以后独处时不必行此大礼。”
周曦回答:“虽是夫妻,更是君臣,臣蒙上厚恩,不敢废礼。”
“你只论君臣之礼,难道忘了夫妻之义吗?你若以后见我一次就磕一次头,只怕是要头破血流了。”
周曦这才笑笑,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李洵身边坐下,就有女官走上前给周曦递上喜秤,周曦慢慢将李洵头上的盖头掀开,看见印在红帐之下李洵娇羞的样子,也喜不自禁,眼睛像烙在了李洵的脸上一般不舍得挪开。李洵脸越发红了,赶忙说:“看着我做什么,旁边可还有人呢。”
周曦这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女官笑笑,递上两杯酒,说:“恭请陛下勋亲王饮下合卺之酒,从此美美满满,天长地久。”
两人挽着手喝了酒后,女官便退下了。这时有太监在门口说道:“奴才恭请陛下勋亲王移驾皇极殿接受百官朝贺。”
李洵无奈的笑笑:“今儿这一天,恐怕都没有我们独处的时候。”
“不碍,来日方长。”
皇极殿上,百官也分列两班站立,见李洵和周曦进来,忙通通跪下,高声贺道:“臣等恭贺陛下,勋亲王大婚之喜,恭祝陛下勋亲王百年好合,永享太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勋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李洵朗声道:“今日国之大喜,朕命御膳房备下喜宴,诚邀诸位臣工参与,共襄盛会。”
“谢陛下。”
喜宴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宴会结束后,一行人又来到天一阁,礼部早已备下了歌舞戏曲,好更热闹一番,皇太后端坐上方,李洵和周曦坐在太后左边,李洛和李添坐太后右边,其余王公大臣也都按着各自席位坐了下来。
热闹了一会,梁太后说:“这歌舞是费了心思了,跳得不错。”
李洵听后,笑着吩咐道:“赏。”
就有太监取了银子赏了下去,众演员在台上谢恩后,另一拨杂耍的演员又上了台。整整玩了一个下午,晚上仍是宫中赐宴,宴会过后又是烟火,一直热闹到快近子时众人才散去。李洵和周曦这才回到尚喜宫,李洵道:“没想到今天竟累成这样。”
采新替李洵褪下衣服说:“一生就这一次,只怕再累点,陛下也愿意呢。”
“多嘴。”李洵羞红了脸,偷偷瞄了一眼正在一旁由太监伺候着更衣的周曦,又说道:“都下去吧。”
采新心领神会地笑笑,招招手带着殿内的其他人下去了。李洵和周曦独处在这间房子里,却有些尴尬,周曦低着头把玩这中衣上的带子,李洵几次看他,可都不好意思开口,过了半晌,李洵坐到床上,才说:“这么一天,你不累么?上床睡吧。”
“是。”周曦中规中矩地回答。然后走到床边,这才敢偷偷看了李洵一眼,嗫喏着说:“臣跟做梦一般。”
“你再臣、臣的,咱两可就更尴尬了。”李洵说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若现在才做梦,是不是晚了一点?”李洵笑着说。
“臣,哦,我,我失言了,我的意思是美梦成真的感觉,真好。”说完,他伸出双手哆哆嗦嗦地去解李洵中衣上的带子,当李洵完完整整呈现在周曦面前的时候,他已实在按捺不住自己,拥了李洵倒在了床上。
第二日,两人相携着来到坤华宫给太后请安,太后看见这一双璧人,实在欢喜地紧,又说:“好的很,我看见你们两个我就高兴的很。皇帝大婚,事关江山社稷,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诞下皇嗣来才是正经。”
“母后。”李洵害羞不已,说:“我们昨天才大婚,您怎么今儿就惦记起这个来了。”
“我哪是今儿才惦记的,惦记了好久了。前两****堂姑母抱了孙子还到我这来送鸡蛋,我呀,可是羡慕死了。”
“母后。”李洵不让梁太后再说下去,于是打断说:“洛儿和添儿呢?”
“下人们带着在花园里玩呢,书房也放三天假,这两人可是玩疯了。”
李洵害怕梁太后再说出什么让她脸红的话,于是赶紧说:“我去看看他们。”说完拉着周曦匆匆忙忙离开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到御花园,远远看见李洛和李添二人坐在假山边的石凳上说着什么,于是她对周曦说:“你还没正式见过我弟弟妹妹吧,他们可是成天念叨着要见姐夫呢。”
“是,以前虽然见过公主和皇子,却并没有说过话,只听说三公主聪明伶俐,而四皇子憨厚可爱。”
李洵笑笑,和周曦二人朝假山走去,可走到假山跟前,却听见李洛一本正经地对李添说:“你知道什么,皇姐不久以后就会有小皇子或者小公主了,到时候我就是姨娘,你就是舅舅了,你真笨,还问皇姐大婚为什么,当然是要为大显朝诞下储君了。”
“那我以后也会大婚吗?”李添才八岁,尚不明白大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会了,你也要有孩子继承你的王位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洵一听两人居然在谈论这个问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看周曦,也笑得开心,便瞪了他一眼,这才喊道:“洛儿,添儿。”
李洛和李添回头一看李洵和周曦站在后面,忙先给李洵请了安,李洵这才说:“叫姐夫啊,以前你们不天天姐夫长姐夫短的吗?”
李洛马上朝着周曦喊道:“姐夫。”
李添怯怯地看了周曦一眼,才半躲在李洛身后,悄声叫道:“姐夫。”
周曦笑笑,给李洛和李添作揖到:“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李洵这才说:“你们两个小人知道大婚是怎么回事吗?就敢在这里胡乱说话。”
“当然知道了。”李洛不服着说:“母后天天念叨着呢。”然后看着周曦说:“姐夫,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周曦笑笑,说:“公主说得对极了。我早就听说公主聪明伶俐,见识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洛这才得意地对李洵说:“皇姐,我姐夫都这么说了,你还要反驳我吗?”
“好啦。”李洛笑着骂道:“你这个猴精,夸你两句姓什么都忘了。”
三天很快就过完了。按照宫规,皇马大婚后三天同皇帝共居与尚喜宫,三天后,皇马当搬入新赐府邸,奉诏入见。李洵过了三天异常美好的日子,两人不谈国事,只论风月,因此当周曦必须出宫的时候,李洵实在是舍不得,无奈宫规如此,她也不能违抗,只是含着泪对周曦说:“你我到底不同寻常百姓家,身为皇室,无可奈何实在太多。”
周曦笑笑:“好在也不是见不上面,我现在入朝为官,总是每日都能见面,比起前任几位皇马已经幸运多了。现在想来,你让我入朝为官竟然是见识卓远。”
“胡说。我若是这般公私不分,国之大不幸也。”李洵笑笑:“不过,确实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