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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暗影

一辆旧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拉车的马儿在雨幕里不停的打着响鼻,赶车的马夫披着一身棕片蓑衣,斗笠压得很低,不光为了防止雨水顺着斗笠滴进马车里,也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四周。

马夫这个差事也是仆役来担当的,但这个活是个有点特殊,不是会赶车就行,再厉害的车把式也当不了大人物们的车夫,因为距离主家最近,处于心腹位置,所以担这个活的,自然也都是心腹。

这个车夫也是心腹,若是有人留心就会发现,此人正是举鼎仪式上的那个敲锣人,马车上的,则是受命去通知几大门派的柳师爷。

而因为是心腹,所以敲锣人知道城中的暗流,连秋树露那等高手都当街惨死,所以他也不得不担心起自己老爷的安危来。

此行,他们去的是来参加武会的最后一个门派,也是和王聂有一面之缘的剑意居的那群女弟子。

不过,这在敲锣人看来,就算提醒了他们也不会有多大效果。江湖人好强且骄傲,就算知道有人要暗中对自己不利,好胜心和江湖人的散漫都会让他们过后就忘,然后该干嘛干嘛。苍梧城和南华岭甚至直言大人多虑,对此,敲锣人只能冷笑。作为武会的主办方,提醒过他们是义务,如今仁至义尽,他们的死活就怪不了别人了。

倒是剑意居那群小姑娘,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中原名门,不但彬彬有礼,甚至表态,若有需要,必然义不容辞。这还只是一群小姑娘就有如此气派,那传说中的剑意居大弟子若虚公子又是何等气度,真想见上一见。

“张义,那秋树露的尸身现在何处?”马车上的柳师爷突然问道。

“老爷,秋树露的尸身被送到古槐院,班房的捕快们也派人过去了”

“那送我去古槐院吧”

张义驾着马车,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座院子前停下,扶着柳师爷下了车。

古槐院并不是这个院子本来的名字,它原本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在灾难里损毁后,由于院子里有一棵古槐树,屋舍主体损坏也不严重,且主屋是东西走向奇特格局,于是官府出资修葺,将其改建,作为义庄使用。因为义庄需要背阴避阳,古槐也有收留孤魂野鬼的效用。

进了义庄,几个棺材匠正在用沥青漆着棺材,棺材是那家倒霉医馆出的。光天化日的突然一具死尸就挂到自己门头上,如此倒霉的事情,他们大概也想出点钱做做善事,消一消霉运。

张义打着伞,送着柳师爷进了正堂,正堂里燃着香,而秋树露的尸体就躺在正中央。

秋树露长得不算英俊,但很年轻,非常年轻,一个举起紫色鼎的一流高手,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罢了,颌下甚至才刚刚长出短短的一层茸毛,年纪顶多也就二十岁,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生命,此刻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柳师爷忍不住叹息一声。

“查出他的身份了吗?”柳师爷问道。

秋树露也是不知底细的高手之一,武会结束后,他就派人去打听他的来历。

张义摇了摇头“我们已经问遍了城中的江湖人,但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听说过他这号青年高手”

看来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新人,这等修为已经足够一鸣惊人了,可惜,可惜夭折于此。

“他的随身物品里有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几个捕快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看来是没有发现,但他们还是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就是秋树露的所有物品。

一个钱袋,一个铜钱吊坠,一条麻线编织的发带,还有他折断的长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秋树露,一个利落的剑客。

柳师爷看着托盘里的几样东西,拿起了那个吊坠,普通的麻绳,坠子也是一枚普通的铜钱,只是颜色有些异样,金光闪闪,细一看,发现这枚铜钱与普通的钱币并无不同,有异的是材质,这枚铜钱是用纯金铸造的。

放下金钱坠子,柳师爷又拿起那柄长剑,长剑是从秋树露身体上拔下来的,带着血迹。剑身寒光闪闪,是把好剑,雪白剑身上隐隐有一丝紫色,虽不是传说中的紫电神剑,却也是难得的宝剑,可惜,宝剑也落得和主人一样的结局。

柳师爷又是一叹。

放下剑,柳师爷又转向少年的尸体,哪怕是死了,少年人还是剑眉倒立,一副决意死战的神态,身死但剑意不消。

一个充当仵作的郎中正在为尸体做着检查,而这个郎中,柳师爷也是认识的,便亲自上前道“牛大夫,结果如何,查出什么没有?”

牛大夫不发一语,直接掀开了秋树露的上衣,在他的胸膛中央,有一朵殷红的血莲花。

柳师爷一惊,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伤口。

这朵莲花自然不是纹上去的,这是一个伤口。秋树露的胸膛上有一个凹陷下去拳头印,而以这个拳头为中心,周围皮肤全部开裂,密布的裂口形成了莲花一样的图案。

“什么功夫,能造成这样奇诡的伤口”

“很像丐帮的逍遥游”牛大夫道。

“丐帮?”柳师爷直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名震江湖,但其真传弟子并不常见,因为丐帮也是八荒之一,《逍遥游》是丐帮核心武学,又只有真传弟子方能习得。

“难道是丐帮入世了?可是丐帮乃名门中的名门,武林正道的象征,又怎么会做出这等残忍且阴暗的事情来……不可能,这不可能啊”绕是柳师爷,或者是任何一个人来,听闻牵扯到丐帮这种世外势力,也会同他一样歇斯底里。

“但是这种伤口,除了丐帮的逍遥游,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武功能有此威力”

柳师爷神色惨白,冷汗直冒“张义,让所有人都出去”

张义也知道牵扯到丐帮这种传说,会带来多大动荡,也是一脸凝重,来不及行礼,直接就去赶人。

“还有”柳师爷又叫住张义“提醒他们所有人,今日之事,若是透露出去半个字,那就别怪姓柳的无情”

柳师爷一脸煞气,青塘已经风雨飘摇,若是再牵扯到丐帮,那后果……

柳师爷不敢想象。

张义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后,关上院门,又赶紧回到正堂,柳师爷也冷静了下来。

“牛大夫,你可曾看错”柳师爷还有些不能相信。

牛大夫面无表情“老朽何曾看错过”

柳师爷哀叹一声,由张义扶着到一旁坐下。

职业道德的关系,牛大夫又为柳师爷把了把脉,提醒道“柳师爷切莫过度担忧,你的身体本就劳累过度,若是再扰心脉,只怕免不了一场大病”

柳师爷这把年纪,一场大病哪里还吃得消,柳师爷也明白牛大夫的话,可是他不得不担心啊。如今尤丁袍等一众大将身死,城外有龙镇游荡,城中暗流汹涌,又牵扯到丐帮这种传奇,他哪能放心得下。

静坐片刻,柳师爷也对牛大夫作揖道“牛大夫辛苦了,今日之事,也请你代为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牛大夫回礼道。

出现丐帮弟子这种大事,必须尽快通知杨城主和肖先生,柳师爷不能多做停留,张义扶着他站起来,走之前柳师爷又看了眼躺在那的秋树露,叹道“这可怜的后生,怕是要做一个孤魂野鬼了,吩咐他们好生安葬,尽快让他入土为安吧”

张义点头,扶着柳师爷匆匆去了。

暗流,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汹涌得多,简直就是滔天巨浪,青塘这一次,怕是挨不过去了。

柳师爷悲哀的想着。

清凉寺,果然和文敖说的一样,寺庙前有一方池塘,池塘足够宽,也足够深,总之就是足够淹死一个不会水的人,但是凭此还不足以干掉元屠。

元屠会不会水他们是不知道的,可是凭借横练武者强大的内息,要淹死他也不太现实,除非是大海,虽然淹不死元屠,但还是能克制一下他。

于是,王聂和三叶就在这荷塘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怎么利用周遭的一切,各种计划,各种损招,各种陷阱,他们可不是要和元屠光明正大的比武,他们是要杀人,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三叶还是觉得不够,他亲眼目睹过元屠的强大,这些小伎俩对他根本没用。

王聂却不那么认为“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可是猎过老虎的”

“额”三叶记得那头老虎。

那头老虎不是王聂一个人搞定的,他当时和几个猎人一道遭遇了那头倒霉的老虎,那一次因为天寒地冻的关系,对打猎一直没兴趣的三叶并没有同去,他躲在牛大夫的草药铺里混茶喝。不过王聂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他见过那头可怜的老虎。地震和干旱让西南人口锐减,山林中的野兽们也同样遭灾,那头老虎能活下来,已经证明了他的强大,对比一下,也是和西南十六人一样的级别,可三叶见到那头老虎,怎么形容呢,那感觉,惨不忍睹,非常的可怜且悲哀,就像它不是被猎杀的,而是被一群猪给拱死的的感觉,老虎误入猪圈,然后被家猪给活生生拱死那种。

“你想用同样的方法?”

“他们很像,不是吗?”对于这个有着成功猎杀老虎的光辉战绩的计策,王聂很有信心。

同样的,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干了。

随后,二人又围着清凉寺转了几圈,借着地形,以文敖的小本子为核心,安排了无数针对横练武者的陷阱。接下来就是实施了,二人再次分头行动,去采购陷阱需要的东西。对此,王聂也是半个行家,而陷阱所需要的东西也不贵,但足够多,为此,王聂不得不另外买了一条扁担,将买来的东西扎了个挑儿挑着。

然后刚出街口就被人撞了,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撞,而且肩头有东西,猝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稳,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哪个不长眼睛的?”任谁被这么来一下都会生气,何况是王聂这种小霸王,他直接破口大骂。

待看清撞他的人,王聂的表情就更加精彩了。同一天被撞两次,而且是同一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举鼎时的那个木讷的短发假小子。

这次比上一次严重,所以她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无视王聂,她低着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王聂,脸上还是那种泥胎木塑一样的表情。

一见又是这小姑娘,王聂也不敢再骂了,这也是一个怪物啊,惹不起。

可要王聂灰溜溜的就这么走了,以王聂的性子他也接受不了“你你……你怎么走路都不看路啊?”

少女神情不变,呆得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不过她的眼睛倒是挺大的,水汪汪的,就是没有感情。

“那个……下次小心点啊”王聂可不想再被同一个人撞第三次。

“小梅,怎么了?”木偶少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少女转过身,用同样冷冰冰的声音回答道“撞到人了”

那人走上前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很是俊俏,跟李易有得一拼。

而跟在少年身后的还有一个女人,一个画着浓妆的妩媚女人,衣着性感暴露,妖娆魅惑,走起路来一双更是长腿勾得王聂眼睛都直了。

“小梅一向不看路,我带她向你赔礼道歉,兄台无恙吧?”少年说着伸手去拉王聂。

“哦!哦,我没事”王聂赶紧回过神,自己爬起来拖着挑子让道一边,少年对着他点头致谢,当先走了,呆滞少女和妩媚女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而王聂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盯着那个风**子,这种妩媚的成熟女人对王聂这种半吊子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女子似乎感觉到王聂的窥视,微微侧头,吓得王聂赶紧拖着扁担缩进巷子里。

“你认识那个人?”少年问道。

木偶少女小梅微微点头“嗯,武会上,见过”

她不但表情没有,说话也不愿多说哪怕一个字。

“你的铃铛应该会出现在武会上,一定要拿回来”少年又道。

小梅的回答同样的简短,就一个字“嗯”

“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铃铛也能被偷”

“对不起”

“那个小偷,动作很快”

少年点点头“能从田颖手下逃脱,确实有点本身”

话题结束,三人来到马车旁,小梅和少年上了马车,那个妩媚女子则做到了车夫的位置。

让这样一个漂亮女子当车夫,真是暴殄天物,当然也吸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马车径直出城,疾驰将近一个时辰后,停在了一个山头上。

西南多悬崖峭壁,毒雾迷瘴,此处完美的展示了西南风貌。此时尚是白天,但此处仍是一片幽暗,常年不散的浓雾也许是沉积在此太久,有种腐朽发黑的感觉。四周也尽是干枯腐黑的树木,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树下更有累累白骨,阴森恐怖。远方有鸟鸣猴哭传来,在这山头上悠悠回荡,让人觉得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天外,而这里,似乎就是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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