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稚嫩的声音缭绕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这是夜封记忆里的第一幅画面，平淡的童年，平凡的故事。
接下来就没有太多的温馨了，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本以为结束了繁重的学业就轻松了，却发现还需要面临就业和失业的不断纠结之中，成年的生活不再平淡，现实的压力让他几乎崩溃。
疲惫中，他坚持下来，忙忙碌碌地活到了垂暮之年，蓦然回首这一辈子，竟发现自己如同是一个傀儡。
人生的意义呢？曾经年幼无知的时候立下的誓言，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实现。临死前他突然迷茫了。
“反正再苦再忙都是这样，为何不平平淡淡地走完一生呢？像现在这样躺在摇椅上，放空自己才是我想要的吧？”
夜封缓缓地闭上了眼，这疲惫的一生眼看就要完结，然而突然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你若为人，仙魔不容，你若为人，仙魔不容……
这声音虚幻，却又仿佛亲耳听到过一般，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如同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咙。或者说，不光是掐住了喉咙，甚至是封印了他的一切。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的不是傀儡一样的生活。”
一声咆哮，夜封陡然间站了起来，他感觉到命运对自己深深的恶意，这才是自己变得平凡的原因。可是他不甘心，他才不要做一个平凡的人。
“我，夜封，不受任何命运的驱使，我就是我，只有我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这是他对命运的反抗，却没有想到，就是从这一声咆哮开始，他的身体竟然产生了蜕变，从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正在逐渐地变得年轻。
而周围的环境也缓缓地变化着，一圈光芒如同马赛克一般，从他站立的位置开始向外蔓延，光芒闪过之处，房屋消失，木质的地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巨大而古老的石头。
“这是怎么回事？”夜封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年老的皱纹缓缓消失，他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白皙稚嫩。
终于，一股股记忆如同洪水般将他淹没，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不是正在参加仙人门派的弟子考核么？
他记得当时有一位白姓青年将他带到了仙人门派，一同参加考核的还有很多，都是些年仅十岁的少年少女。
低头看向脚下的巨大青石路，确定当时考核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是仙人门派的外山平原，瑶草奇花不谢，参天古木长春，中间用巨大的石头铺就了一条古路，前来参加考核的少年们就是从此开启了旅程。
白姓青年对他们说过，第一道考核考的是修行之心，这是修仙的根本，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根本就不配提修仙二字。
至于这一道考核什么时候开始，以及规则是什么，当他们踏上青石古路的那一刻就会知晓。
可惜的是，夜封才踏上第一块青石，却仿佛过了百年，他在考验中经历了从生到死的完整人生，甚至差一点就陷入平庸的生活里永久沉睡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这里的空气跟平常不同，质量浓厚，竟然能看到乳白色的状态，好像水蒸气一样，肉眼可见。
但这些他都无心在意，他只想看看自己身后还有没有人，事实告诉他，没有人了，他是考核的最后一位。
他也终于明白了考核的规则，那就是每一个踏上阶梯的人都会陷入虚幻的世界，修行之心越坚毅，就能越早地从虚幻中清醒过来，也自然就代表着他的天赋更好，未来的成就自然更高。
而那些醒来太晚的，心性不够坚毅，考核的分数就相对偏低，即便是入了山门，未来也不会成器。
而考核的时间只有一百天，相当于虚幻世界的一百年，这么久还没有醒来的，或者已经死在了幻境之中的，那也就真的死了。这样的几率虽然万中无一，却也真实出现过。
夜封苦笑了一下，好险，自己险些就在虚幻世界里老死了。
在他前方百米之外，几十道身影在对面站着，那些少年们早早地通过了考核，因此很多人对夜封露出不屑的嘴脸。
甚至大多数人面带嘲讽，毫不吝啬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他竟然花费了将近百日才通过心性考验，太渣了，怎么不再坚持一下，死在幻境里才好玩儿啊。”
“可不是嘛，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一个死在这里的，白师兄说八十年前就有个菜鸟死在幻境里，还以为咱也能见识到这样的菜鸟了呢。可惜啊，白白期待了这么久，真是扫兴。”
“你们都没说到重点好不好？重点是他竟然只走了一步，哈哈哈太搞笑了，一步就困了一百天，真是举世无双了。”
听着这些嘲笑声，夜封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是啊，这才是第一道考验，这才是第一步阶梯而已，他输在了起点，失去了继续考核的资格。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夜封很不甘心，他明白，想要修仙，首先要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可是他明明不甘平庸啊，为什么第一步就困在了这里？
突然，他脑海里再次出现了那个虚幻却真实的声音：你此生只能做我的器灵，轮回中没有你的名字，你若为人，仙魔不容……重塑轮回？哈哈哈，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心里痛苦地质问自己：“难道真如那个声音所说，我丧失了修仙甚至修魔的资格了吗？我，为何只能做他的器灵？我，注定只是个凡人？”
白姓青年看到夜封的样子，脸上丝毫没有同情，高高在上地宣布道：“你叫夜封对吧？九十八天从幻境中走出，天性平庸，不合格。在此地等着，百日时间一到，就会有人过来送你回家，回去之后好好学几门手艺，过你平凡的人生去吧。”
说完转过身，对身后那些通过考核的少男少女们道：“你们也别得意，这一关是最简单的测试，是个人都能通过，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接下来将要真正开启天赋考核了，考核失败者，跟他没什么两样。”
此话一出，所有少年都将笑容收敛，他们早就知道修仙考核的艰难，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仙人的。
“嗡。”青年手中打出一道结印，一柄足有几丈长的古剑便悬空飞起，青年纵身一跃踏上飞剑，看得下面的少女们惊叫连连。
“师兄好帅啊，太厉害了。”
“师兄，来的时候我坐在上面好害怕呀，这次能不能离师兄近一点。”
“我也怕我也怕，师兄的飞剑飞得太快了，师兄能不能保护人家啊？人家怕会掉下去啦。”
说出这种话的都是些颇有姿色的女孩，白姓青年得意地笑道：“看你们那点出息，等你们进入咱天剑宗，迟早也会领取一柄飞剑的。不过可不是这么大的，这是为了带你们赶路专门打造的，连我掌控起来都有些难度，平日里练习的，可都是小巧美观的飞剑。”
说完一本正经地对之前那几个小女生道：“女孩子身子骨是弱了一些，等下路途遥远，需要翻过两重大山，还真担心你们会被罡风吹下去。这样吧，谁若是害怕，就躲到师兄怀里来，不要多想，只是怕你们会掉下去而已。”
这种恬不知耻的话，放在平时谁信啊？可偏偏那些小女生竟疯抢着坐了过去，还生怕下手晚了就没位置了似的。
这一幕看得那些少年们牙痒痒，更加领略了成为仙人的好处，这世界强大就是道理，只要你拳头够硬，说什么都是对的。
眼看着所有少年们都坐上巨剑，夜封有些着急了，他不想就这么失败，他不甘平庸地活着。
而且他在家里的地位他自己清楚，若是失败了，他还有家可回么？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突然对白姓青年喊道：“仙人等一下，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颗心并不是平庸之心，适不适合修仙不应该这样衡量。”
青年头都没回一下，冷哼一声道：“不这样衡量？难道你还能将心挖出来给我看吗？你敢吗？你要是敢我就给你机会。哼，不敢吧。告诉你，你这是质疑我天剑宗上千年的规则，若有下次，你死定了。”
杀意锁定着夜封，仿佛青年并没开玩笑，他再多嘴，也许真的凶多吉少了。
“嗡。”白姓青年打出一道繁琐的印结，飞剑霎时间震动起来。
不过正如青年所说，由于这古剑太大，上面又坐了那么多人，对他而言掌控起来有些难度，咬牙切齿中，才终于缓缓升空。
然而夜封同样是咬牙切齿，眼看着古剑就要飞走，他突然一步跨过两道台阶，决然地高喊道：“把我的心挖出来吧，我给你看。”
夜封的话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到底是怎样的执念，才敢用这样的行动来争取机会？他们还都只是凡人而已，就算是入了仙门，又有谁真敢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看呢？
说出这种狠话的夜封，突然让他们感觉到了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