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时候,他在心里问过姥爷,那时,姥爷蒙呼的一片,不知所以,他寻思当面问问,姥爷兴许能想起来,告诉他。
可是,姥爷说,“当时,我没在边啦(旁边),我不知具体情况,无从猜度。你把当时的情况学学,我帮你分析分析。”
木梳张张口想说,手在脸前一扇,说,“算了,反正睡一觉醒来,不久就知道了。哎姥爷,‘院外司库’是什么?”
“‘院外司库’?”姥爷说到这里,挺坐起来。木梳意识到挺严重。
姥爷说,“‘司库’,就是管钱的。‘院外’是不是指他们‘院内’而言?你说那个狐媚女子?”
“你见过?”木梳问。
“见过。不是你和镇长说说话,进来的那个?她走后,镇长还夸的那个?”姥爷说。
木梳说,“是,改礼仪的那个。”
姥爷说,“我知道那个。那可不是个善茬子,你可不敢惹她!”
木梳说,“我惹她干什么?听说她是镇长的‘小情’?”
“惟其如此,才是不去惹她。”姥爷说。
“看你说的,姥爷,”木梳说,“我和她都挨不上边儿。”
“可不是,”姥爷说,“我听镇长的意思是,未来让你来督办啜水防务,统领三军,他那个小情就是‘河防司库’,你怎么挨不上她的边儿?”
“她收她的钱,我管我的兵,可谓井水不犯河水,我挨着她什么了?”
“也不能这么说,”姥爷说,“你们俩可是紧密相连的。更不用说,你们有宿怨——你把她哥的手指斩下去了,她能善罢甘休?”
木梳说,“斩断斯塔利手指的事,我向镇长解释了,我没说我一怒之下,斩断他的手指,而是说,他看我有一把短剑,要看看,我一抽剑,他一接剑,就那么一下子,他的手指就掉下来两个。”
姥爷想了想,说,“那玩意,不是你说,就能说过去的——你说不经意,斯塔利是个傻子?他能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你能唬得了他吗?能唬住他,才有意义。”
“咋能唬住他呀,姥爷?”木梳有点儿尿叽了,“照你这么说,唬不住他还真不行,他跟他妹子说我的坏话,我又和他妹子整天黏在一起……”
“不行啊!”姥爷听到这里,严词打断了木梳的话,“你边儿都不能着她,还和她黏在一起?!你给镇长带了绿帽子,镇长可不管你有多大的用,他会一刀宰了你!”
木梳眨巴眨巴眼睛,才知道姥爷整拧了,他把“黏”,想到“搞”去了,就说,“啥呀,姥爷,她就是个仙女,我也不会那么‘黏’她呀,我是说,未来我管啜水防务,她管收钱,那还不整日呆在一起?我说的是这样的黏。你想哪儿去了?!”
姥爷虎虎着脸说,“不用我想不想的,有你和斯丽娜搞在一起的那一天,就是你断头的一天,你记住了!”
“不会呀,我跟谁搞在一起,也不会跟她搞的。”木梳信誓旦旦地说。
老爷冷冷地一笑,“你?我什么都信你,唯有这方面,你不能让我放心。”
“我说老头儿,”木梳刁刁地说,“至今我还没有近钕色,你凭什么不放心我‘这方面’?”
姥爷说,“你这个年龄啊……得了得了,但愿你不是如此。小解,你是注定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被女人的裙带缠住。古往今来,有多少叱咤风云的人物,只因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弄得身败名裂,到头来,不齿于人类。你切切记住这一点,小解。”
木梳知道,每每姥爷一称呼他“小解”,那姥爷就是要对自己说重话了。但他觉得,这不应该成问题,我有了干儿,还能找别个女人?
木梳不知道这不是有没有女人的事,到他真和斯丽娜“黏”在一起的那一天,他才品出个中滋味。
——这是后话,后话后说。
现在他还是个乖乖仔,木梳点点头,说,“记住了,姥爷。”
顿了一下,木梳又说,“姥爷,管兵这么大的事儿,我能管好吗?”
“能,只要你心无旁骛,一心只在军事上,有姥爷在一旁辅佐你,你就会成就一番事业,”姥爷说,“你和镇长谈得很好,现在重点放在城堡建设上,但要有军队意识,大、中、小三个队,分的好!奴人和一般人工的区别,也好,逐渐过渡到军事化上,更好!”
木梳眨眨眼说,“姥爷,我觉得有些话,是你说的。”
“管是谁说的,”姥爷说,“该好就是好!小解,姥爷愿穷其毕生所有,辅佐你上位。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地干吧!现在,要利用镇长对你的迷信,笼络人气,干什么也好,没人,没几个捧臭脚的,你一呼下去,没人应,总不行。你要通过奖罚,树立自己的威信。奖可大,遍及视野;罚可小,切中要害,一下就窝老儿(整死),不留后患。”
“要是留下了祸患,怎么办?”木梳问。
“留下了,那就想法泥补——噢,你说斯塔利?”姥爷忽然意识到木梳说的是什么。
“对呀?斯塔利的那两根指头,怎样泥补?”
姥爷想想,说,“我找找布尔卡恩(萨满教的一个神,偶像是一段柳枝),听听他怎么说。”
姥爷说完,就直直地躺下了。
木梳知道,今天再不能和姥爷说话了,说,他也不会应答你。
第二天早上,木梳被雅格的扁嘴触触醒了,木梳翻了一个身,还要睡一会儿,雅格硬是不放过他,最后,往他的脚心上触触,使木梳奇痒难忍,只好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拉着长声,说,“干什么,雅格?捣乱是不是?”
雅格勾着脖子,在嗓子眼里“嘎嘎”地轻叫两声。叫到最后,嘴里仿佛被什么塞住了,木梳放开揉眼的手,一看,见雅格的嘴里衔着一个小葫芦。
木梳一把夺了过来,说,“这是什么?”
姥爷在那里闭目合眼地说,“这是布尔卡恩给的接骨膏。斯塔利掉下的两根手指,是不是在你这里?”
木梳一听,兴奋了,他连忙说,“是,在我这里!咋接啊?”
姥爷这时挺坐起来,他翘着下巴上的那溜胡子,说,“你就把接骨膏涂在创面上,平直的一接,就沾上了,可是有一条,你告诉他,让他绝对忠于你,若有不忠,哪怕是想一想,那接骨膏就失效了。除非他在心里真诚地忏悔自己,并保证继续忠于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你,你可以再用接骨膏给他接上。切记切记,并要明白无误地告诉他。”
“好啊!那这个脏东西,就得听我的,忠于我了?”木梳高兴地说。
“那是当然。除非他不想要他的两根手指了。”姥爷说。
木梳说,“那他就成了我的一条狗了,我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
姥爷说,“是这么个理,但你也别太欺负人家了,欺负大劲儿了,人家命都可以不要,况乎两根手指了?”
“那是,”木梳说,“我还是那种欺负人的人吗?”
“但愿如此。”姥爷还没说完,但这时,他来了一个哈欠,他忍不住了,就举起双臂,使劲打起哈欠来。
木梳等不及姥爷打完呵欠,就抓起那个葫芦,翻身走下他的平台,坐上了独木船,两只手拼力地划了起来。
姥爷打完了这个哈欠,低下眼去找,木梳已划到洞口处,姥爷叫他,因为有划动水的声音,加之木梳过于兴奋,就没能听到姥爷叫他的声音,一下子划到了洞外。
姥爷“嗨”了一声,他对平台下的雅格说,“快快,快叫住木梳,他不知道咒语,如何能用得了接骨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