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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刺秦 (2)

荆轲知道嬴政的宝剑一旦出鞘,自己就再也没了机会。此时的他只有孤注一掷,将手中的匕首奋力掷向嬴政。

匕首划破周围大臣们的惊叫,披着大殿内的烛光,流星般的直奔嬴政而去。匕首贴着嬴政的面颊飞过,铛的一声,插在嬴政身后的铜柱上,犀牛角的刀柄嗡嗡乱颤。嬴政趁势,迎着荆轲,箭步上前,手中七尺长的青龙宝剑直刺荆轲的胸口。

荆轲本能的用双手握住飞驰而来的宝剑,只觉手上一刺,十指尽落。青铜剑像一束雷霆万钧的闪电,势不可挡的穿透了荆轲的胸口。

巨大的疼痛使荆轲的思绪嘎然而止,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突然绷紧了,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他还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尽量将眼睛睁大,想看清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但周围的景物却开始模糊。而尖锐吵杂的声音却刺痛着他的耳膜。他隐约看见嬴政瞪大的双眼和扭曲的表情。嬴政以夸张的动作拔出了剑,又迅速的将剑再次刺进荆轲的胸膛,鲜血从他的胸前喷射而出。

荆轲感到疼痛一次次从身上的不同部位传来,但已经感觉不到嬴政的剑刺进了身体哪个部位。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麻木,疼痛也越来越不真实。

眼前的景物逐渐融入黑暗里,只剩几盏油灯像夜空中的星星闪烁跳动。

让荆轲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思绪依旧清晰,内心的浮躁渐渐安定下来,平静代替了喧嚣,祥和代替了仇恨。他感觉自己逐渐飘离了身体,在空中俯瞰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士兵包围着,大臣们奔涌而至。嬴政手持带血的长剑,站立中央。

突然,他看见了连自己都不敢不敢相信的奇怪景象。这是他身前从未见过的,也不曾敢想过。一切的谜团都揭开了,六国的覆灭已经无法阻挡。他还想凑近看个究竟。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迅速的推向天际,他看见所有的刀剑,感到一切的恩怨都迅速的变小,远去。身不由己的飘向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嬴政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右手提长剑指向地面,剑身上的鲜血汇聚成血管状的小溪,又汇聚于剑尖,闪着红光,滴滴下落。嬴政面朝着依柱瘫坐在地上的荆轲,不知是血还是汗,流进他的眼里,使他双眼涩涩的发疼,眼前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他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下来,但血液还在血管内继续快速的奔腾,他感到额头两侧的太阳穴随着心脏的收缩而有节律的跳动,耳膜内也有只小鼓不停的敲击,发出咚咚的声音,仿佛是大戏结束时的谢场表演。他静静的站立片刻,想起自己还在大殿之上,还有数百的大臣和侍卫站立而侍。他有些迷茫的转过身,想看看这些人都在做些什么。他看见十步开外,人头攒动,这是大臣和侍卫站在周围,不敢上前,不知所措。突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冲出,向他扑来,口里还喊着什么。嬴政来不及抹去眼中的血和汗,他的心跳再次加速,血涌上头。他一个箭步迎上,举剑便刺。只听一个人哼了声,便向一床从晾衣架上滑落的棉被,瘫倒在地上。当嬴政定神一看,才发现这是个文臣侍郎。只见他躺在地上,手捂胸口,鲜血从十指中咕咕的涌出,嘴里游丝般的重复说道,大王可安好?嬴政明白,这是一个企图前来相助的大臣。站在后面的大臣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面面相觑,面露惊恐之色。嬴政面向众臣,瞪起双眼,抬起手中带血的宝剑,指向众人,大声喊道“谁敢上前,都以弑君论处,格杀勿论。”众人听后,都不自禁纷纷倒退。

嬴政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不知所措的群臣,缓步走回放着地图的案几边,拾起滑落在地上的白玉手镯,将它重新带回右手手腕上。手镯自动按照手腕的粗细调整至合适的大小,并从贴近皮肤的一侧射出一道蓝光,蓝光沿着嬴政的右手臂蔓延开来,覆盖了他的全身。嬴政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他缓步走到荆轲的尸体旁,看见荆轲的头歪在一边,四肢无力的摆成一个极不自然的形状,如同刚刚还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木偶,忽然被砍断了所有系在口目和四肢上的控制绳索,身体的各个部分如同被推倒的积木一样坍塌下来,胡乱的堆砌在一起。他的双目半睁,嘴角却露出松绑以后轻松的微笑。嬴政看后,刚刚平静了一些的心情不由得重新愤怒起来。他转头朝着大臣喊道“把他抬出去,万箭穿心,碎尸万段。”说完,不等有人回应,又接着大声吩咐道“备车回宫,快备车”。边说边匆匆走出了大殿。

嬴政快步来到大殿外的长廊上,后面一群宫女和仕从一路小跑的着跟在他身后。长廊上两排巨大的乌木柱子将黑影投射在雕刻着各种鸟兽花草图案的青石板地上。在两根柱子之间,是夹道跪着的下等仕从,他们身着清一色烟灰麻布短衣,前额触地,背部向上弓起,像一簇簇堆在路边的小土丘。在嬴政的眼里,他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是有生命的东西。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只不过现在他觉得这些小土丘仿佛变成了一座座坟墓,每个坟墓中都隐藏着恶鬼,随时有可能跳出来要他的命。他越看越怕,越怕走得越快,脚下的步履不禁踉跄起来。他匆忙来到为他备好的马车旁,立刻有太监上来搀扶,嬴政用怀疑犀利的目光盯着上前来的太监,见他弓腰搭背,双眼低垂,不敢直视,脸上的皮肤细腻而白净,笑容谦卑而可怜。嬴政觉得紧张的心情缓解不少。此时此刻在他的心中,这些面如女人的男人,显然比起那些面目狰狞的刺客和不知长相的侍从更加让他放心,更加让他有安全感。他朝服侍自己的太监满意的哼了一声,抬脚上了马车。一名太监上前细声细气的问道“请大王吩咐。”嬴政望着前方,想了一下,说道“去太星宫”。太监答应了一声,吩咐下去。马车徐徐的离开正殿。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血红的夕阳洒满了清冷肃穆的皇宫。马车的轮子压在宫中石板地上发出咕噜声,和着清脆的马蹄,回荡在空旷的皇宫殿宇之间。深秋傍晚带着寒意的凉风吹在嬴政炙热的脸上,随着呼吸沁入他的胸膛,使他如火炉般炙热的身体和飞速运转的思绪同时冷却下来。

车驾在一座离他自己的寝宫不远的宫殿前停下。这座宫殿的装饰简朴,与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但却又使它显得与众不同。嬴政由一名随亲信太监搀扶下车,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太监,跨步走进太星公。通过一个极隐蔽的回廊,走进一间暗室。

一位年轻秀美的少女,端坐于一张流金刻凤的茶几之后。她没有像一般的嫔妃慌忙起身行礼。看见嬴政进来,她只是抬起眼,冷冷的说,”你没事吧,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

嬴政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平静中略带感激的说”有你的护身符,他们伤不了我。”少女抬头望了一眼嬴政,她的双眸依旧美丽,却如同蒙尘的明珠,失去了动人的光泽,失去了曾经拥有的希望。

嬴政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助的眼神,并没有过于在意,反而视而不见的继续说道”只是这个燕丹甚为可恶,等我踏平燕国,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少女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和忧虑,她看着这个眼前曾经深爱过的人,如今却在权力和欲望的驱使下,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但这不恰恰是她的安排和期望吗?

她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无可奈何的问,”统一天下真的要死这么多人吗?”嬴政有些不耐烦的说”星儿,别忘了这是我们的约定。”

少女无奈的垂下头,沉默了会儿,轻声说”好吧,明天我会同大军出征,现在有些困乏,要休息了”嬴政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密室。

少女合衣半靠床塌上,周围跳跃闪烁的烛光再夜色中渐渐散开,好像漆黑宇宙中的繁星,将少女的思绪带回遥远的家乡,伽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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