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曲折向上的山路，张陵和娄黛儿行走了大概半炷香的工夫后，他们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低矮的黑色木屋。
木屋虽然低矮普通，但在其周围几棵高大的松柏衬托之下，却显得格外亲切，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家”的感觉。
“爷爷，陵小子回来了！这次他又一个人跑出去了，找到他的时候还和我犟嘴呢！您可不能光顾着绘制符纸，一定得说说他，不然没人能管得了那小子！”
还没等他们两人走进屋内，娄黛儿就抢先一步搂住了木屋前一位双鬓微白的老者的胳膊，小嘴一撅就开始数落起了张陵的不是。
看着眼前的爷孙俩人，张陵的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散漫惫懒之色，转而代之的是一副和煦春风般的灿烂笑容，活脱脱一个自信开朗的阳光少年。
听着身旁亲孙女的数落声，娄长风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眼睛却是看着身前的少年，双眼之中投射出了慈爱的目光。
回想当年，他刚接手抚养张陵的时候，小家伙还只有三岁大点，现在却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
转眼间，十三年的时间就这么匆匆地过去了。虽然他已经把小家伙抚养长大，但是现在却连一枚蕴灵丸都给不了对方。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修为达到纳气境第五重的糟老头子，靠着一手还算过得去的炼制符纸的能力，勉强维持着自己平时的修炼和爷孙三人的生活，哪还有足够的灵石来换取那蕴灵丸啊！
看到爷爷的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张陵便知道他老人家肯定又在暗暗自责，为自己开灵所需的蕴灵丸发愁，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心。
另一边，发现爷爷明显走神的表情后，娄黛立即神情乖巧地靠着老人的肩膀，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过后，娄长风回过神来，看着围在身边的张陵和娄黛儿俩人，神色欣慰地点了点头，但其眉宇间的愁绪并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你这丫头，不要总是数落你哥哥！天黑了，他能不知道回来？我这一连几天绘制符纸，刚出来还没喘口气，你就不能让爷爷我好好休息休息呀！”
看到爷爷又转移话题维护张陵那小子，娄黛儿只能鼓起腮帮子，暗自生着闷气。但小丫头随即便抬起了低垂着的脑袋，目光如刀锋般狠狠剜过张陵的面庞。
另一边，对于小丫头凌厉的眼神，张陵只是轻轻地挑动了一下眉头，但神色之间却尽显戏谑之意，这让本来就一肚子愤懑之气的娄黛儿更加恨得牙痒痒了。
下一刻，小丫头脖子一扭，脑袋高高扬起，拉着一旁的爷爷，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小屋内。
看着娄黛儿高高扬起的小脑袋，张陵脸上的笑意渐渐掩去，双眼之中却是流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
晚饭后，看着娄黛儿收拾好碗筷，重新回到桌前，娄长风缓缓地抬起了本来低垂着的脑袋。
只见此时的老人面露凝重之色，沉吟良久之后，才终于慢慢地开口说道：“陵儿啊，你也不小了！再这么耽误下去，即使有了蕴灵丸，对你开灵时纳气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短暂的停顿后，娄长风接着说道：“所以，爷爷仔细想了想，决定把咱家的那支金篆笔给卖了。如此一来，加上我积攒的灵石，应该能够凑足一百块的数量，替你换取到一枚蕴灵丸。”
“那怎么能行，卖了金篆笔，您老还怎么绘制符纸啊！”听到娄长风的话后，坐在一旁的张陵明显大吃一惊，立即神色激动地开口道，“再者说，您老平时修炼所需的灵石可都是依靠绘制符纸来维持啊！”
“没了那金篆笔，换成普通的灵笔，爷爷也能绘制符纸，只是成功率低了点罢了！”
看见张陵还想要再说什么，老人一挥手，打断了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开口说道：
“爷爷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只是纳气境第五重的修为，就是有再多的灵石，这辈子恐怕也是无法修炼到淬液境了！倒是你小子看着蛮有悟性，没准资质不错，倒是有可能修炼到淬液境，甚至是凝元境！”
初始，娄长风的话语之间还充满了萧索之意，但后面说话的语气却渐渐激昂了起来，面庞之上也显露出了一股潮红之色。
稍作缓息后，娄长风接着说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一名内门弟子或者修炼到淬液境，爷爷也就算对得起我那故去的小友、你的父亲了！”
“爷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啊！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爷爷，您不欠我什么。虽然我不了解父亲的为人，但我想他如果知道我现在的生活，肯定也会很欣慰的，您老不需要有什么愧疚或者报恩的想法！”
听到张陵安慰的话，一旁的娄黛儿也是使劲地点了点小脑袋，罕见地赞同了他的观点。
“这些爷爷都知道，只是你父亲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而他将你托付于我，我自是要照顾好你，否则我心难安哪！”看着神情激动的张陵，娄长风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但言语之间的决绝之意却没有半点动摇。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黛儿妹妹怎么办？她也不小了，已经十五岁了，这次您可以卖了那金篆笔，但下次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我自己就断了黛儿妹妹的希望吧！”娄长风话音才落，张陵略显低沉的声音便跟了上来。
听到张陵说的话后，老人几次张口却最终未能再说出任何话语，只是眼睛湿润了少许。不过就在此时，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娄黛儿开口了。
“陵小子，你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吗？要是你开灵成功，而且能够吸纳到五缕甚至更多的道气，成为一名内门弟子甚至成为一名精英弟子，到时候区区一枚蕴灵丸还会是问题吗？”
“你这丫头，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我好，但开灵本身就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性和危险性，而吸纳五缕道气就更加难得了。我虽不会妄自菲薄，但也绝不会因为这不确定的希望就赌上你的未来！”
看着一脸严肃、语气强硬的张陵，娄黛儿陡然间神情恍惚了起来。从小到大，她还从没有见过眼前的少年有过如此强硬的态度。
不过，这一刻的张陵却是这么的有担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股男子汉的气息，似乎这才是他不羁外表下的真正内心。
“可是你怎么办呢？爷爷我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迟迟无法开灵呢！哎，说到底都是爷爷没用啊！”看到娄黛儿陷入沉默之后，一旁的娄长风双手不断地拍打着双腿，嘴里更是颇为自责的说道。
“爷爷，你不要这么说！这些天我也仔细想了想，现在我已经想出办法了，你们就放心好了。”听到娄长风的自责话语，张陵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脸上也配合着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要为了安慰我们，就随便糊弄我和爷爷。”听到张陵的话后，娄黛儿抬起了低垂着的脑袋，一脸质疑之色地盯着他。
面对娄黛儿质疑的话语和爷爷娄长风疑惑的表情，张陵反倒是一脸的淡定神色，嘴里更是不急不慢地说道：
“你这丫头！我早已经打听好了，邱长老前几天又私下发布了一个采集蓝叶草的任务，每株能有十块灵石的奖励呢！我决定了就在三天后出去找找，要是运气好，蕴灵丸就不是问题了！”
“蓝叶草虽然是不入品的灵草，但寻常之处也是万难寻见，你又要去哪儿搜集呢？”面对张陵的说辞，娄长风一针见血地问出了关键所在。
“呃，我就准备到迷雾森林里面找找，那里应该能找到一些。”面对娄长风的质问，张陵低着头小声回道。
“那里是能找到蓝叶草，可是迷雾森林是你能进去的吗？迷雾森林里能找到蓝叶草的地方，就是我进去了也是九死一生，何况你呢！”
听到张陵的打算后，娄长风瞬间激动地站了起来，话语之间更是充满了怒气。紧接着，不给张陵做出任何辩解的机会，他又对着一旁的娄黛儿说道：
“黛儿，你给我好好看紧你哥哥！我今晚还要继续炼制符纸，可能还得闭关一些时日，你一定把他给我看住了！”
听到爷爷的吩咐，一旁的娄黛儿立即点了点小脑袋。而另一边，张陵的嘴巴几次张开，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最终只是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三人的谈话，就这样在老人的怒气中结束。
……
屋外，月上中天，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了张陵的房间，映得一片水色。
此时，张陵躺在小床上，凝视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脑海里回想着之前三人间的对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己踏足修仙之路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为了他一个人的前途与未来。
不，绝不是！那样的人生不是自己想要追求的，自己的修仙之路应该是追求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对！追逐自由，追求大自在！
没有多余的想法，没有百般的纠结！夜空下，张陵十分清楚地确定了他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念头通达，张陵的身心一下子轻松许多。没过多久，他便面露释然之色，安稳地入睡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娄黛儿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因为她十分清楚张陵的性格，比爷爷了解的还要清楚，甚至有时候比张陵自己还要清楚。
她知道张陵既然有了换取蕴灵丸的方法，那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想法。更何况，爷爷所说的方法，他又不肯接受，所以那小子必然会想方设法偷偷前往迷雾森林。
一时间，娄黛儿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肩负起了重要的职责。爷爷由于允诺他人需要赶制一批符纸，不能亲自盯着陵小子，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对，盯住张陵那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