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是紫苏新近从人界带回来的徒弟,还有着人界孩童的玩心,在我卧病休息的时候,就搬了一把竹椅守着我。这让我很讨厌他,因为那样我就不能去帮路月娘偷药了。
这天他本来在看医术,可能医书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居然躺着竹椅上睡着了。他把书盖在他的脸上,双手放在竹椅的扶手上,胸口一起一伏。我很小心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往丹房走过去。
在丹房我仰头看着那么多的细瓷瓶,欲哭无泪。这时候,身后阴森森的想起一阵笑声:“嘿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有问题。”我苍白着脸回头,看见慕容轩斜倚在门框上,笑的很是开心。估计是他觉得他这几天没有白白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的捂着心口,“那个,我心口有点疼,来找点药,找点药……嘿嘿。”一边笑一边往门外走。
慕容轩拉着我的衣袖,舔着脸凑过来,笑道:“诶,你究竟在找什么啊?给我说说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啊。”我看着眼前突然放大数倍的脸,光洁如一尊玉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脸正气道:“没有啊,我就是心口有点疼,来找点药的。你不要乱讲。”
“哼!”慕容轩看见我不准备告诉他,就鼻子朝天,满脸不屑道,“得了哈,师傅早就说你没有问题了,只是看你是重华的徒弟,才让你多休养两天的。”他转过来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我,“你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目光四下飘忽:“没有,绝对没有。”
他拖着我的衣袖,几近哀求了,白净的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求求你告诉我吧,我在须弥山呆了快十年了,成天就看这无聊的医书,无聊的快发霉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吃惊的看着这个好奇心极重的少年,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如此求知欲的男人还真是少见,于是我就犹犹豫豫的向他讲了路月娘和沈彦和的故事,并且再三强调,“真的不准说出去啊!”很多年之后我再想这一幕,觉得好多人秘密都毁在这一句话上啊……
反常的是慕容轩听完我的话并没有欢呼雀跃的拉着我去找药,而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捧着宽大的袍袖在脸上擦,“怎么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继而摩挲着他那没有一点胡须的下巴,疑惑的问:“你不知道么?这个瘟疫连我师父都没有办法,唯一的解药就是你们地府的永生草啊!”
真是晴天霹雳!那我还费尽心机来到须弥山,费尽心机的给了自己一剑,真是舍近求远啊!
大约我脸上那悲愤欲绝的表情吓到了慕容轩,他颤抖着声音道,“那个,你先别急,我们药王谷还有一些碧灵丹,虽然不能就那个什么娘,但是多多少少能让她多活几天的。”
慕容轩哆哆嗦嗦的将装着碧灵丹的瓷瓶递到我手上,再三叮嘱:“那个,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啊……”
这个世界的报应来得真快。
我怀里揣着碧灵丹就直接去找沈彦和了。这个城市现在真的成为了一座死城,除了沈彦和,还有快死掉了的路月娘,连尸体都被重华他们处理的很干净。但是这也恰好为我提供了便利,我找到他们两个真是一点都不费劲,在这个夜晚,唯一有光的地方就是沈彦和他们的栖身之地。
我到了沈彦和家门口的时候,心里堵得很难受,路月娘几乎已经完全昏迷了,浑身的都泛着晶亮的光泽,沈彦和小心翼翼的为路月娘擦着脸和手。他脸上温柔的色彩,仿佛他擦拭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珍宝。
我觉得自己就这么冲过去有点不礼貌,就假装咳了几声,“那个,沈彦和。”
他看见我就笑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勉强笑了笑,从怀里取出装着碧灵丹的细瓷长颈瓶,瓷瓶在烛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我看了看床上的路月娘,然后舔了舔干燥的唇,有点为难,“那个,这个的确不能彻底治好月娘,不过,”我看见沈彦和黯然的神色,赶紧补充道:“不过,这个可以暂时让月娘多活一段时间,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说完我不敢再看他的表情,急忙转身离开了。
回到香醉山被未央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天她被昔何罚跪到深夜,又在重华的目光下恨不得让自己灰飞烟灭……她自成为为见习渡魂师以来,就没有尝试过这么丢脸。
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往里走,到了重华的书房门口轻轻叩门,“重华,我回来了。”
半晌重华在房间里应了一声:“进来吧。”
我小心的推开重华的书房,只见他很认真的擦拭着他的佩剑——湛卢。他的表情很认真,面色平静,一身黑色的长袍映衬着一张脸更加白皙。忽然,他右手一抖,湛卢剑的剑尖就对准了我的心口。我吓得浑身都开始出汗,我以为他知道了沈彦和的事情,惊惶的看着他狭长的双目,那里面是曜曜寒星,我当时心里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不寒而栗。
“那个,重华,”我缩了缩脖子,手指小心的搭在湛卢剑的剑锋上,声如蚊蚋,“你听我解释……”
重华修长的眉向上一挑,“哦?你要解释什么?我重华的弟子居然输给了昔何的徒弟?你准备怎么解释?”
我长长吁了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
他手腕一翻,将剑收了回去,看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阿久,我不是生气你输给个未央,我只是很担心,如果你连未央都打不过,以后你碰见了更加厉害的敌人怎么办?未央失手可以伤了你,那么那些蓄意置你于死地的人呢?”
我很愧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他。这时候我对我迟钝的反应还是很满意,因为那样的话重华就看不见我内心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