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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虚拟与现实

威廉驾驶着他那辆兰博基尼在伦敦布朗酒店的停车场上缓缓停下来,停稳后骆千尧打开车门从车上身姿轻盈地跳下来。当然这样说不过是骆千尧自己的理想状态,现实是骆千尧像个皮球一样从车上瞬间弹到地下。

骆千尧眨眨眼睛,推上车门等待着前面芮哲下车。两分钟过去了,前车门没有传来任何门被推动的声音,这让骆千尧一度觉得是威廉那辆价值不菲的车是个绣花枕头一样的货,也只是外表看着好看,内在一系列配置差劲无比,实在中看不中用。

还没等骆千尧开口吐槽让威廉引以为傲的这辆车,她亲爱的威廉长官在车里发话了,“骆千尧,拉开前车门把我身侧那个家伙处理掉。”语气有些不善。

威廉的声音越发僵硬,骆千尧注意到了威廉的措辞,一头雾水地把手搭在车门上。骆千尧在心里默念要是把你车拉坏了你别怪我据我目测它本身就是个坏的,一咬牙拉开了前方右侧的车门。车门倒是没坏,在骆千尧正奇怪之际有极其富有节奏的鼾声传到她的耳中。骆千尧一愣,视线往下移去,芮哲系着安全带靠在座椅上,眉头微皱,两眼紧紧合着,俊秀的脸上满是疲惫。骆千尧伸出食指戳了戳芮哲的脸颊,芮哲只是抿了抿嘴,也没别的动作,显然是困极了,睡得很死。

骆千尧抬头对上威廉黑着的一张脸,很久也没听见威廉不说话,正所谓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骆千尧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威廉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骆千尧,吐出三个字,“处理掉,”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快。”

骆千尧心知威廉这人简直是各种强迫症的集合体还是个万年黑的处女座,已证实的某个强迫症就是听到他人睡觉的鼾声就会抓狂。显然睡着的芮哲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将鼾声又提高了一个分贝,脸色比起之前舒缓了很多。但相对而言在一旁的威廉一张脸却并不怎么好看,一双眸里似乎有火光浮动,蓝色的眸里波澜起伏。

一滴冷汗自骆千尧的脸庞滑落,再不叫醒芮哲,待威廉意识认知的最后底线被突破后恐怕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自己实在清楚一贯冷漠的威廉对于自己底线维护起来是多么可怕。

骆千尧推了推芮哲,“醒醒啊!喂!”芮哲的眼珠子滚动了一圈,却没有要睁开眼睛的迹象。威廉看不下去了,将芮哲往外一推。芮哲感觉自己半边身子一轻,空落落的,马上睁开眼睛,眼前是骆千尧关切的眼神,芮哲恍惚了几秒钟,眼前闪过的是芮曦和她有着相似表情的那张脸,紧接着和面前这张肥嘟嘟的脸重合又交错。芮哲瞪大眼睛,骆千尧拍了拍他的肩,“睡懵了?”芮哲愣了愣,原来在车上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睡着了。

他真的太累了。特别是几个小时前出现在停车场上的那个人和那一幕,令他怎么回想都不禁心惊胆战。芮哲下意识把手往裤口袋上一覆,猛然想起来吊坠已经交给那个叫楚锡的少年保管了。没有那个吊坠的话,那人就不会有绝对的把握确定自己是那个什么所谓尊主了吧?芮哲想,靠一个吊坠就可以证明身份是不是太草率了,还有那个楚锡,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伦敦,手里有那个吊坠,肯定会很麻烦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从车里出来?”威廉木着一张脸说。

芮哲毛手毛脚从坐上蹿起来下了车,由于没有看脚下,被石子绊了一脚险些与大地母亲来个象征亲密的贴面礼,幸好被骆千尧眼尖手快扶住了,才使芮哲没有获得那样沉重的来自大自然的馈赠。芮哲刚站稳,看到骆千尧的眼里闪过实打实的欢喜,她应该是想冲向前去借个动力,所以无意识的向后推了一把芮哲,自己冲了上去。

芮哲又是个踉跄。

芮哲一脸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那个位置刚好与威廉并肩站在一起。迫于威廉身上散发着的压迫感,芮哲机械的转动着脖子寻找着骆千尧,感觉肩膀被人用力一拍。

芮哲吃痛叫了一声,回头看去,那是个黑发黑眼的瘦高少年。从以上这两个特征上便看得出他是个黄种人,眉眼却出奇的深邃,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穿着宽松的身休闲装却并不显得臃肿,反而加剧了他那种毫无违和感的弱柳扶风的气质。从他身上就能看出他爹妈良好的基因,那拥有着完美比例的身段和帅得惨绝人寰的一张脸,令芮哲自愧不如。

少年极富有杀伤力的眯眼一笑,伸出右手给芮哲打招呼,“嘿!是叫芮哲对吗?我是林渝。”骆千尧张了张嘴,“啊…是的,林渝你好。”骆千尧从林渝身后钻出来笑眯眯说:“是不是觉得林渝长得跟我们不太一样?林渝是中法混血哦,他的父亲是法国人,他的母亲是中国人。他其实还有个妹…”还没说完骆千尧的眼睛突然一瞪,好像说到了什么足够致命的秘密,猛地捂住嘴巴十分不安地看向林渝。林渝微微低头,一双黑色的眸子像是涂抹了化不开的浓墨,漆黑浓烈。

威廉沉默着拍了拍林渝的肩膀。林渝扭头朝威廉笑了笑,“我没事,你放心吧。”威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眼看向芮哲,“不早了,再闲聊下去莱昂纳多先生估计会十分苦恼吧。”林渝赞同,“之后的就交给我吧。芮哲,咱们进去吧。”说着朝芮哲伸出手,弯起纤长的眉眼。

芮哲呆呆的望着林渝,林渝逆着光站在他身前,高挺的鼻梁下有阴影在林渝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林渝凤眼微眯,薄唇轻扬,像是下界普度众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令人不禁想要顶礼膜拜。

林渝用力握住了芮哲的手,看着芮哲温声说:“那么今后还请多指教。现在我们得赶去见莱昂纳多先生了。”芮哲看了林渝好半天,很久才说:“哦好。”林渝微微一笑,却并不是笑芮哲的不善言辞,而只是单纯的善意的笑容。

芮哲吞了口唾沫。芮哲从小被人孤立,导致他完全不会跟他人沟通与交流,即使到现在跟陌生人沟通也会很该死的紧张。而现在不论是骆千尧还是威廉,或者林渝,都使他感觉非常自然,交流起来完全没有给他带来胃疼等一系列不良症状。

林渝拉着芮哲进了伦敦布朗酒店。

映入芮哲眼帘的是宽阔的大堂,仰头是精雕细琢的吊顶,四周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在大堂的地上映出斑驳一片,又厚又长的帘子被拢到落地窗的两侧垂到地上,帘子下方装饰的金色流苏轻轻浮动。正中心方向是黑色勾着白边的前台,两个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站在其中。

林渝和芮哲走到前台一侧的电梯旁,电梯门是敞开的,林渝拉着芮哲直接走了进去。在芮哲踏进去的那一刻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顶上的灯晕开柔和的光芒。芮哲见那个电梯也没有可以按所去楼层的按键,有些奇怪,这时林渝开口了,“这部电梯是内部人员使用的,只会在固定的那一层停下。也只会接内部人员。”芮哲认真的听着,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响了,电梯门打开,芮哲看到电梯正对着的是一扇巨大的门。

还没等芮哲开口问些什么,林渝将芮哲往电梯外一推。芮哲站在电梯外缓住身体,揉了揉头发转身望着林渝疑惑道:“你不进去么?”林渝缓缓开口:“我不方便进去,你自己进去吧,莱昂纳多先生在等你。出来后自己坐电梯下来,我和骆千尧他们都在楼下等你。”还没等芮哲说话,电梯门缓缓合上。

芮哲转过身去,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打开这扇门,我就可以知晓一切,那些在这段日子不断折磨着我的,到底是巧合还是出自有意,背后的人想要的是什么,我在这事件中又将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芮哲伸出手,刚摆出叩门的姿势却又重重垂下。胳膊上就好像压了几千块磐石,真沉啊,芮哲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用力一擦。

也是会害怕吧,打开这扇门,命运也许就偏离了之前所定的轨道,一切都将发生改变,而且有很大几率变得越来越糟糕,那些从前都不敢想的,所畏惧的,都会成为需要挺直胸膛去面对的。芮哲咬紧牙关,即使是这样,知难而退也不是我的一贯风格啊,连赌一赌都不敢的话,还真是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啊。

芮哲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轻叩房门。

半晌,从房内传来偏低偏冷具有磁性的声音:“进来吧。”

芮哲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预料当中的刺眼光线并没有到来,芮哲抬起头来,发现一排厚厚的帘子全部拉开遮住了周围所有窗户,仅侧面的一扇小窗是由米黄色的纱布遮盖,柔和的光从纱布中钻进来,使整个房间不至于完全阴暗。正对着芮哲的是一座棕红色的写字台,西装革履的男人或者说莱昂纳多端坐在正中央,手里摆弄着一块通身剔透毫无杂质的玉佩。

“芮哲,你终于来了。”莱昂纳多说,却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块玉佩看。

芮哲走了进去,在莱昂纳多不远处停下脚步,看了看莱昂纳多,说:“……你本人比直播上年轻多了。”莱昂纳多摆弄玉佩的手一顿,“现在的年轻人倒是挺有幽默感。”说着将玉佩随手搁在桌面上,抬眼道:“看来你比你老爹当初要活泼多了,这样很好。嗯,猜猜看我为什么要你来这儿见我?”

芮哲的腿一颤,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莱昂纳多刚才提起了那个男人。原来自己经历的这些那个男人也都经历过么?芮哲直视莱昂纳多,把最为简单和理想的猜测说了出来,“…因为那部名叫斩杀者的全息游戏?”

莱昂纳多沉默了一阵,“只有这一个?”

既然进来了当然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最坏的准备,芮哲面色如常,“嗯。”

莱昂纳多笑了,他站起身来绕过写字台走到芮哲面前,“你认为我将你千里迢迢从中国叫到这里,只是为了向你推销一部全息游戏?”见芮哲不回答,莱昂纳多继续说:“mygod!……实际上,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样认为。可别小看了这部游戏,它与你之前所接触过的所有游戏都不同。一旦开启除了通关外,只有一条路可以结束游戏,那就是——死亡。你会被你的猎物所斩杀,在现实里。”

芮哲竭力控制情绪,“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莱昂纳多的目光落到芮哲身上,“顺便说一句,自你踏上去往伦敦的路的那一刻起,现实中的游戏就已经开始。而你,没有任何资格叫停。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斩杀所有猎物,通关。二,被猎物斩杀,死亡。”

压迫达到一定极限时一颗稻草都能将骆驼压垮,更何况之前经历的那一系列使芮哲都不敢深思的事情。芮哲倒退几步,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地面。芮哲颤抖着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冲着莱昂纳多大吼:“……shi.t!游戏而已,虚假的东西,怎么可能杀死真实的我?”即使已经做好了自认为已经足够的心理准备,逐渐接近真相时所得知的还是使自己濒临崩溃。

莱昂纳多轻哼一声,对芮哲步步紧逼,“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这的确是游戏,一部死亡游戏。全息中的那些只是给你热热身罢了,真正的战场,就在你所谓的真实中,也就是你现在所生活的世界。这也就是你的命运。哦对了,想必你还不知道自己的猎物是什么吧?是一群真真正正的怪物,——半人类。”

“命运?”对于莱昂纳多携着自己性命的逼迫,芮哲怒极反笑,“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够玄呐。命运,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而已。那么,我想知道,在你的安排中,我属于哪一类?”

“诶…我不习惯别人打断我的话,请让我继续说完我想要说的好吗?芮哲。半人类是妖精一族与人类联姻结合所生出的后代。妖精一族,这并不是天方夜谭,他们是真真正正存在真的,有一部分是生来为妖精,详细你可以参考《日本妖怪物语》以及中国的《山海经》。还有一部分是通过后期修炼而成的妖精,他们身上具有的妖力要比生来就是的那些妖精弱很多。不过不必担心,自古不就有身为阴阳师或是天师之类的人么,纯血妖精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活着的也是躲得人类远远的。而半人类却不同,因为他们的身上有一部分血统为人类,性格会比较温驯,很容易得到人的信任。但正因为半人类具有妖精的血统,也便是有着妖精的能力,还有妖阴险狡诈残忍嗜血的本性。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斩杀那些已经无法维持温驯性格露出獠牙泯灭人性随时都有可能疯狂嗜血的半人类。”

“为什么是我?”沉默了很久,芮哲说。

“嘘,”莱昂纳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我说。十九世纪中期半人类肆意横行屠杀人类,半人类有妖的血统,普通人类自然无法匹敌。正当生灵涂炭却束手无策之际,古老的隐世家族芮家大族长芮珉站出来,宣布已经研究出可以强化人类基因的药剂,并在自己的子孙身上使用,效果良好,并表示愿意用于人类讨伐半人类的战争中去。芮珉,也就是你的老祖宗。你是芮家的嫡系血脉,血统和基因都是被强化过的。继承斩杀者之剑,讨伐半人类,是你的宿命啊。”

芮哲幽幽的说:“如果我坐视不理呢?”

莱昂纳多压低声音说:“你愿意看到血肉横飞生灵涂炭的场面吗?”见芮哲不忍的扭过头去,莱昂纳多满意的点点头,“但是你放心,你绝对在不是孤军奋战。”

莱昂纳多的这句话令芮哲抽了抽嘴角,是威廉式冷幽默吗?“你是想说…你的心与我同在?”

刚咽下口唾沫的莱昂纳多听到芮哲的这一番话猝不及防的一呛,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不!当年在一线战场讨伐半人类的共有四大家族,除去芮家外还有林家、骆家、希拉里家族,四大家族成员统称斩杀者。同样的,我也找到了其他三大家族最强的嫡系后代。林渝、骆千尧、威廉,你都见过了吧。”

芮哲问:“那么你费尽心思找到我们,是想要什么?”

莱昂纳多转身走向窗帘旁,掀起巨大的窗帘的一角,耀眼的光泻进来,莱昂纳多看着不远处立交桥上的车水马龙,轻叹一声,“新的战场,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说完转过身去看着芮哲,微微思索道:“……一时兴起?偶尔也得正义一下吧,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再搞反派,肯定夭寿死得早,我还想要长命百岁……好吧,只是看某些半人类太嚣张感觉不爽而已。”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时芮哲的状态已经完全调整好,他十分平静的垂下头问道。

“呼…..最初是没有什么关系啦,而现在半人类家族基本都知晓你的存在了,单凭祖上的血海深仇也够杀你千百次了。我说过了,你已经无法脱身。”莱昂纳多挑眉,笑得宛若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芮哲将脸缓缓抬起来,“这个样子,有些有趣呐……全息游戏,又是怎么一回事?”

莱昂纳多转身又回到写字台前坐下,这才说道:“你们年轻人提议搞得啦,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毕竟隔着好几代有代沟。”莱昂纳多一副苦恼的模样,“找林渝他们吧,他们肯定说的比我清楚。嗯,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了,加油吧。”说着拿起桌上的玉佩往地上随意一扔,玉佩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开,芮哲听到拉昂那多说:“这个玉佩是上届斩杀者‘帝尊’的证明,既然你来了,就没必要存在了。你走吧,我期待你的表现。”

芮哲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莱昂纳多显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那么告辞。”芮哲抿着嘴转身快步离开。

而此时就在布朗酒店大堂内,一位身着黑袍,面无血色双眼通红的男人紧紧握住了双拳,扯起嘴角邪气一笑,“复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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