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丁胖子力举水门闸

陈孤狠了狠心，低腰回到了船舱内。

既然自己有心无力，便不能成为冯三娘的拖累。

官兵的船只在靠近时，立即察觉了乌篷船的异样，纷纷提刀戒备。

丁胖子操持着篷船，速度已经极快了。

一声巨响。官兵的两条船如同两把斜插过来的巨剑，猛地从左右两面撞在了篷船的船头上。

水浪翻腾！

丁胖子在船尾一声烈喝，篷船想要从左右包夹中艰难地冲挤过去。

砰噔砰噔，船只间的剧烈摩擦声比水浪声还要高昂。

只不过，难免短兵相接。

官兵们立即趁机跃到船头，直面冯三娘。

漫天雪花中，冯三娘的美色更添皎洁，官兵们看清冯三娘的面容后，目光登时变得愈发凶恶。

冯三娘寒霜敷脸，一对杏眼，目光如梭，仿佛可以割伤他人的窥视。

稍有片刻的僵持，立即有官兵持刀劈了过来。

冯三娘柳腰斜倾，莲步向前一移，左手鸳鸯刺立即如同狂风乱浪中的飞花落叶般，在那官兵的脸面上留下了一道血糊糊的肉痕。那官兵惨呼一声，痛苦地掩面，刚刚踏上篷船的脚步往后一倒，便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还残留着一片血污洒在船头上，垫着雪白。

“贼人在此！杀了赏钱百贯！”官兵头目当即喊道。

钱到底是个好东西，足以勾动大部分人的心神。更多的官兵跃上了蓬船船头。

陈孤探出头，揪起心盯着冯三娘的背部，虽然在安泰河上见识过冯三娘的武功，知她对付这些官兵即便吃力，也不至于伤到性命，但总归心有戚戚，像是丈夫在外出征的小媳妇一般，生怕冯三娘会一个不慎着了道。

一番眼花缭乱的缠斗。官兵毕竟人数不算太多。更是在这船头的狭小范围里，冯三娘的两把鸳鸯刺当真是如鱼得水，挥舞起来，官兵一旦近身，多半要遭殃。只能赞叹，好俊的功夫！

而且，蓬船在丁胖子的悍力下，竟已然生生从两条官船的夹击下穿了过去。

冯三娘忽然上半身一伏，左右鸳鸯刺飞旋，右脚蓦然往后一记寸踢，又将一名官兵蹬入水中。

蓬船再无阻拦，直冲水门而去。

两条官船上的十多名兵卒几乎都在冯三娘的鸳鸯刺下受了伤，此时又见蓬船逃出了包夹，如何甘心？

顿时有尚存气力的官兵冲水门上的护门兵卒喊道：“贼人要冲出水门，速速放下铁闸。”

那水门铁闸是一个巨大的铁质栅栏，由铁索机关相连。两个护门兵卒见到急冲过来的蓬船，登时惊了神，立即慌忙绞动起了机关，那铁闸顿时从水门上方的墙体内缓缓落下。

蓬船速度已是惊人。

不多时便行过了十丈水面，将到了水门前。

冯三娘收回了鸳鸯刺，她身上的罗衣难免多了一些泥污般的血斑，倒是雪花，在她先前与官兵的缠斗中，已经抖了干净。她盯着水门下沉的铁闸，目光更冷了，她在担忧。

陈孤也皱眉看去，只见那铁闸已经从高处放下了许多，距离水面只剩下了三四尺的样子。

但蓬船却有半丈之高，已是难以通过水门了！

而且，还有岸上的官兵惊动了过来。手持韧弓。

丁胖子也发现了。他那一张瘦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唯有目光，透着视死如归的精彩。他松开手中的船橹，忽然抬起一脚便踹在那半丈高的船篷上，哄嘣作响，又是几脚，转眼间，那船篷竟被他踢得粉碎，整条船登时变成了一条光秃秃的长舟。

陈孤原本还坐在船舱内，眼见船篷崩塌，一阵慌乱下好歹钻了出来。本欲质问丁胖子为何突然发了神经，但转念一想，便猜到了丁胖子的意图。

有船篷在，以这条船的高度便很难通过水门。而失去了船，即便出了水门，他们也很难逃脱岸上官兵的追捕。只有驾着船沿着水路，进入金沙河的宽阔水面，他们才能真正摆脱官兵！

只是！这片刻的时间过后，那铁闸已然是扎入了水中。

陈孤心中暗呼一声糟糕。铁闸入水，即便这条船没了船篷，也不可能通过水门了。眼下似乎唯有跳入水中，靠着水性，或许运气好的话，也能逃出生天。想到此处，陈孤又不由得苦笑起来，记忆中，自己上一次下水游泳，已经是高中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上了高中，繁重的学业压得人喘不过气，哪有机会再去水里玩耍。如今下了水能浮起来的话，就要高喊阿弥陀佛了。

冯三娘见到这般情形，心中不得不叹了口气，只好回头冲丁胖子道：“下水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丁胖子应声跳下水。跳得太快，出乎意料。仿佛在冯三娘说话之前，他便做好了下水逃走的准备。

冯三娘立即又看向了陈孤，终于用久违的温柔声音问：“陈郎君，你水性如何？”

陈孤心神一震！这等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冯三娘竟会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或许……难保她对自己就没有丝毫的情意。心念至此，陈孤绷紧的神经倏然松了下去，有冯三娘相伴，自己又何必畏首畏尾！

丁胖子挥动着粗壮的胳膊，游到了那水闸下后，倏然长吸了一口气便扎入了水中。但陈孤盯了片刻那雪花不断洒落的水面，却迟迟不见丁胖子再露头。

正在陈孤疑惑间，忽然‘噗噗’从水底下掀起了一阵浪花，紧接着便听到丁胖子的一声长嘶！

“呀啊……！”

声如洪钟，陈孤听在耳中，心头不由得一颤。

先看到仍然不是丁胖子的脑袋，而是他那如同粗槐般的两只胳膊，赫然举起了那已经落入水中的铁闸。

那水下原有供铁闸合闸的石台，丁胖子对福州的水门十分清楚，他钻下水后，便双脚踩住石台，双手抵住下沉的铁闸，奋力将铁闸托出了水面。

陈孤面色一呆，看向那铁闸上一根根两指粗的铁条，这铁闸至少有数百斤重了！

好一个丁胖子，好一身蛮力！

古有项羽霸王扛鼎，今有丁胖子力举铁闸！

待到丁胖子的脑袋也露出了水面，立即听他咬牙冲冯三娘和陈孤喝道“快过水门”，再无平素里的轻松表情，即便他的脸上没有肥肉，却也禁不住地颤动了起来。

水门上正在绞着铁索的两名护门兵卒，看到这一幕，登时惊呆了。想要压着铁索机关，将铁闸重新放下水。但试了试，却徒然是做无用功。还有身后追来的官船，以及河岸上的兵卒，此刻见到丁胖子双臂扛托铁闸的惊世之举，即便是有官与贼的身份差别，也忍不住瞠目结舌，暗中连连赞佩起‘好汉’来。

只不过，好汉归好汉，官兵不可能再喊出‘饶命’二字的。因为现在有性命有虞的是陈孤三人。

冯三娘和陈孤不敢迟疑，连忙跳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