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扳倒刘家?你们的脑袋怕是掉九遍,还嫌少哩!”巧儿一口气说完坐下。
林虎儿皱眉犯难,庄无颜和秋水不发一语。
宋小石与哥哥对看,双拳撑桌,铿锵呼道:“怕什么?官位越高,把柄越多;家财越壮,胆子越小!只要我们大家齐心,还怕找不出刘家陷害来燕楼的证据?虎娘、阿拐婆、包大叔和寻姑姑都对我们兄弟俩有恩,我宋小石第一个要救他们出来!”
宋大石也声容坚定地道:“小石头说得没错。不管什么方法,试试才知道,总之不能看着虎娘他们在监牢受苦。”
林虎儿感激地从旁搂住宋大石的肩膀:“大石头,谢谢你呵!”
“我也是……”庄无颜被二人的决心所感染,“我也要帮忙。”
秋水一反柔弱的姿态说:“是啊,保不住虎娘就保不住来燕楼,我们还等什么?”
五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巧儿身上,巧儿明眸圆瞪,这群人疯了吗?她令巧儿奉命调查来燕楼,又不是奉命调查刘府,她才不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和来燕楼的人一起发疯!
“呵。”巧儿咧嘴笑,“算我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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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下得匆忙,具体行动还需详尽计划一番。
宋小石和哥哥宋大石与林虎儿三人商量到天色转黑,就离开来燕楼,回刘府去了。
庄无颜在水井旁伫立一会儿,又来到磨盘下抚摸懒洋洋跪坐的小羊,探身看通往东堂的门洞。
“无颜!”终于,大石哥的声音和身影穿门而过,向她走来,“吃过饭了吗?”
庄无颜点点头,满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宋大石拍打干草堆,盘腿在她身旁坐下,笑道:“呵,无颜你不用太担心。小石头想到一个好计策,保准管用!”
“真的?”庄无颜抬首,紧接着低垂下头,“大石哥,都怪我不好,得罪刘家千金,连累了虎娘他们入狱……”
原来庄无颜不知万氏粮行在搞鬼,只当是那次横街遇到的事令刘家迁怒来燕楼。
“别傻了,怎能怪到你的头上?先是小石头做错事,再来是刘家嫁祸于人……”宋大石虽义愤填膺,句句分析得在理,“哼,还有那富商万世得,我看他们是官商勾结起来,贪赃枉法!无颜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总轻瞧了自己。”
“大石哥?”她感动抬眉,却听宋大石背后响起失控的高声指责:“好啊,原来是你庄、无、颜!”
林虎儿一个箭步窜入,怒不可遏地大吼:“无颜女啊无颜女!你说,我娘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能活到今天还不是因为我娘把你从门口抱回来,一粥一饭地亲自喂养长大?你倒好,得罪了人家官小姐,连累来燕楼一家子去吃牢饭!你、你的良心被狗啃了?”
“虎少爷……”庄无颜顷刻泪如雨下,“对不起,我……”
宋大石赶忙挡在二人中间调和:“虎少爷,来燕楼遭人陷害怎能说是无颜的错?”
林虎儿退后一步,大力撇开宋大石按住他的手:“你少给我装好人。你昨日才和包大叔带人抢了万世得的生意,今日我娘就被那狗官收监。你和无颜女一样是白眼狼!”
宋大石知道,当下跟他解释什么都没用,只得回头先安慰庄无颜:“没事,无颜,你回屋去。”
庄无颜艰难挪步,宋大石保护着她不被火气冲昏头的林虎儿伤害。巧儿听见院子里的吵闹声,揉眼出屋问:“无颜姐姐,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巧儿,你别管她,她自作自受!”林虎儿不由分说地拉起巧儿的手,“什么狗屁计策,我等不及了!巧儿,走!你随我去大牢,把我娘救出来!”
“啥?”巧儿暗呼冤枉。她只是睡渴了,想起来喝口水,怎料外面乱成一锅粥?
“虎少爷,你别冲动。”宋大石想拉住他,可林虎儿一身蛮劲,根本拉不住。
此时,“虎少爷,大家不是说好了?”闻声而出的秋水,楼上凭栏柔语,“来燕楼的人齐心合力,光明正大救出虎娘。你一个,势微力薄,就算救出了人,想做一辈子的逃犯么?”
“我、我……嗨呀!”林虎儿无奈,抱头蹲下。
巧儿趁机小跑到庄无颜身后,仰头听秋水劝道:“大石哥,把计划说说吧,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宋大石微笑婉拒:“不,你们女孩儿家留在来燕楼等信儿就好。”
“不好。”秋水柔声如丝帛,柳眉藏剑,“什么女孩儿家的?女子能做的事男子不一定够胆量做。我们‘女孩儿家’若不尽力,也没脸见虎娘。无颜,你说对不对?”
宋大石回望庄无颜,庄无颜擦干泪痕向他点头。
“……好吧。”宋大石正色透露,“这个月十九,刘府太夫人过八十大寿,小石头说,那是我们潜入刘府的最佳时机。”
秋水静立,半垂一对卷睫。如果是刘府的寿筵,她或许认识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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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秋水?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玉螺帕吗?”
来燕楼时值正午,冯休如约而至,而秋水看上去另有心事。
“不,九公子。”秋水淡笑,“我很喜欢。”她转身将手帕收入妆台,背对冯休道,“只是这几日,我有些烦恼。”
“烦恼?”冯休俊秀的眉微皱,随即笑了。他走近秋水,挑起她一缕秀发说:“有什么好烦恼的?你嫁给我做妾,我必定好好待你。你就把不开心的事,全忘掉吧!”
秋水抽身一转,手歇花窗:“九公子有心,我当然欢喜。只是虎娘一去,来燕楼恐怕再留不得,我一身绝艺没有施展的地方,不免难过……”
“这好办!”冯休合掌勾唇,斜目稍作细想,“在来燕楼弹琴不过是弹给乡野匹夫听,枉费了秋水姑娘你的美貌。过几日呢,就是刘府太夫人的大寿,我举荐你去寿宴上弹奏一曲。倘若博得刘太夫人的欢心,还怕没有奖赏?”
“到时……”冯休转到秋水面前,“到时你可不要把我忘了呀,秋水姑娘!”
“嗷呜。”门外怪异一响,冯休回头看,秋水拉他展笑:“真的?多谢九公子!”
两人的一对一答尽被躲在门外的五人收入耳中,谁都不相信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
“哎呀呀,真不能小瞧了秋水姐姐……”巧儿想着撞倒捂嘴偷乐的宋小石,宋大石为扶宋小石而不小心踩到林虎儿的脚,于是,便有了刚才的怪响。
冯休一走,众人欢庆。惟有庄无颜,开心不起来。
屋内的一字一语她听得真切,冯休的言行表明他完全是个傲慢、浅薄、庸俗不堪的浪荡公子,和记忆中性情难测却还算礼貌得体的钟离公子沾不上半点边!
庄无颜意冷,原来钟离公子的木面之后,藏有另一张不堪的嘴脸——实在太令她失望了,那可是,她用鲜血救活的男人!
庄无颜情绪起伏,夹杂悔恨与莫名的心痛,害她一时讲不出话来。
“无颜姐姐?”巧儿心想,莫非无颜姐姐临阵退缩了?刚要庆幸,只听宋大石说:“无颜、巧儿,你们两个也准备一下。三日后,随秋水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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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春雨如油。半城山水,一城芽柳。
昨夜一场雨降江宁府,秦淮河里的鱼虾乱蹦,满堤的新柳更是被洗得鲜亮。
俯瞰城南御街之东,雪壁高墙如齿、飞檐楼台交错,那里聚集着整个江南唐国最负权贵之人的园苑甲第。此时的乌衣巷,住的可不是寻常人家,而是刘承勋刘大老爷。
“我家小姐奉冯九公子之命,特来为太夫人弹琴祝寿。”巧儿模样很是乖巧。
立在门口的刘府管家没作他想,直接道:“快进去吧,别误了时候!”
庄无颜白纱遮面,随小轿前行。突然,管家的手搭上她的肩:“姑娘,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