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彤坐在梳妆镜前,仔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她想到了之前剧组将各个演员的定妆照发布出去后,观众对她这个娇贵中带着野性的千金侠女观点不一,有媒体称赞她气质出众,赞许了李导眼光的独到,也有很多人给她砸了臭鸡蛋,说她是扶不起的阿斗。
想到自己穿着飘逸的古装,故作严肃地抱拳鞠躬,再配上一句“本小姐想要闯闯这江湖。”,夏彤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Peter从门口气冲冲地进来,将一大叠报纸杂志仍在夏彤面前。
“气死人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该死的记者,一个个都该把他们的嘴给缝了!”
夏彤随手拿起其中的一份,是《私闻爆料》。
《武术女王拍戏遇害,膝盖拉伤,究竟谁才是幕后黑手?》
夏彤认真地看完了整篇报道,《私闻爆料》的记者水平倒是蛮高的,一个标题就把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表达出来,甚至还抛出了一个疑问,真是高。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剧组在拍摄何娇娇与白雀的对手戏,夏彤和倩儿同时吊在钢丝上舞剑对打,尽管夏彤已经跟武术师傅学了将近两个月,但是舞刀弄剑这种事实在不是她的专长,昨天她不小心将手中的剑滑了出去,剑尖堪堪擦过倩儿的肩膀。倩儿虽未受伤,却受到了惊吓,一个重心不稳,就从竹枝上摔了下去。
夏彤看着这篇报道,洋洋洒洒挥笔自如,通篇没有提到过“夏彤“这个名字半次,却在字里行间将矛头指向了她。
倩儿是马来西亚华裔女明星,选美出身,早期在香港影坛发展,现在是奇谷传媒的一姐,从小喜欢运动,以一身纯正的中国功夫折服了许多荧幕前的观众,是很多古装武打戏导演的首选。
夏彤也花了时间认真研究了倩儿曾经的一些作品,她在荧屏前的表现与她的名字着实不相符,矫健的身手、凌厉的目光和果断的气质,非常对得起她这些年所获得的荣誉。夏彤想起了倩儿不久前友情出演的一部外国片,影片中的她英气勃发,戏里戏外抢尽了金发碧眼的外国妞的风头,结结实实地为中国女性威武了一把。夏彤承认,她完全没有倩儿的这种魄力,在这一点上,她的确甘拜下风。
“你在生气的是指这个?”
夏彤指着报纸上的一张照片问peter。
Peter还在生气之中,用余光瞟了报纸一眼,大口呼着气,点头。
照片有两张,一张是夏彤失手将剑滑出去的照片,另一张是倩儿受伤后被随性医师诊治,而夏彤站在一旁观看的照片。
夏彤不在意地笑笑:“那天你也有在现场吧,你是相信自己看到的,还是这上面写的啊?”
Peter恼怒夏彤的无关紧要的态度:“可是并不是所有的观众都有在现场,你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重量级武术女王被阴,堪堪捡回一命。没有规矩的新人冷眼旁观,心底暗笑!真是气死我了,我非要把这报社给砸了不可……”
夏彤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你别那么冲动,这么多报纸和杂志,难道你要一家一家地去砸吗?”
“可是……”
“不要可是了,他们是说得过了点,但确实是我先失手将剑滑出去的,而且我也的确是干站在那里旁观,这是事实。”
Peter还想再说些什么,夏彤摆摆手:“整理一下吧,今天还要补拍几个镜头,别再板着个脸了,影响心情。”
Peter气绝,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夏彤到片场的时候正好遇上倩儿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她没有上前去搀扶,只是对她露了一个微笑。
倩儿也对她回了一个微笑。
戏才拍了不到一半,女主女配一个接一个地受伤,李导心情不佳,在导戏的时候声音明显提高了不止一个音阶。
倩儿在这个圈子里算是老前辈了,但是她出道早,现在也不过比夏彤年长一两岁,可是她在演戏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李导在给她说戏的时候,用的是抽象详细讲述法。通常的演员接受演说,都是越直接越具体越容易领悟,想太多反而有阻碍表现,可是倩儿不同,她需要的是一些抽象而感性的东西,越是抽象越是能入戏,也越能感动别人。
倩儿昨晚被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膝盖韧带拉伤,需要休息两个月才能继续拍戏,而且只能慢慢地走,不能又跑又跳。报纸上说,当时她一听到这结果就红了眼睛,坚决不肯拖累剧组的进度,医生拗不过她,答应让她再拍一些慢动作镜头,过一阵子戏份少了再开刀。
夏彤补拍了几个镜头之后,就呆在一旁看他们拍戏。
倩儿的腿又肿又胀,膝盖不能弯曲,只能拍一些上半身的镜头。于是李导让她先跟李慕白把后面的诀别戏先拍了。
倩儿的腿不能弯曲,工作人员找了木板来,将她的腿绑在木板上,身后用柱子撑着,李慕白饰演的青龙双手扶着她的腰,假装被她抱着,实际上是帮助她站稳。
戏里面的白雀对着即将离她而去的青龙哭得伤心欲绝。夏彤站在一边看着她哭,她的泪水不停地溢出,顺着脸颊滚滚而落,她的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人都燃烧起来。那么浓烈的感情,就连饰演何娇娇的夏彤都觉得眼前的白雀是真有可能将自己的整颗心逃出来,送给青龙。
夏彤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场上的倩儿,她的表演完全不是假的哭,是真真实实的肝肠寸断,为她的腿伤,为她的女配角,也为她的职业精神。她哭的不只是为了戏里面的白雀,而是她自己所有的心酸。
夜幕降临的时候,夏彤和倩儿坐在了同一个餐桌上。
“你还好吧?”
倩儿不知道夏彤指的是她的腿还是她的眼睛,她的腿还是肿的又粗又大,她的眼睛更是因为哭得太久,整个眼圈都是浮肿着的。
“还好。你看了报纸?”
夏彤想起那些让peter气得跳脚的报道,抿嘴一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能…你那时候在想别的事情?作为老前辈,你的开小差好像不是很合适。”
倩儿听到夏彤的话,甚感意外。
“报纸上写得很难听,我以为你至少该觉得我在排挤你。”
夏彤喝了一口茶,悠悠道:“你确实在排挤我,不过我相信你那时候是真的开小差了,不然我的剑不至于让闯荡多年的武术女王惊吓到。”
“呵呵,你倒是很信任我。”
“因为我看得到你的努力。从你演戏的态度,我知道你很在乎每一个争取到的角色,哪怕只是一个配角,你也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的失误,我说得对吗?”
倩儿看着眼前没有一丝畏惧的夏彤,她看到她脸上坚定的表情,或许,应该叫自信。
“我承认你有一双闪亮的眼睛。不过…你以为我对你是真的和善?提醒你一句,这个圈子比你所能想到的还要复杂,虽然我不是故意掉下去的,但是记者却是我放进来的,那些照片,也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照的,这样,你还是觉得你该信任我吗?”
夏彤愣住。
“你足够努力,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倩儿说完最后一句,便打电话叫了助理过来接她离开。
夏彤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思考着她的话,久久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