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躺在宿舍的床上，窗外透过一丝月光，四周的景象仍然那么熟悉，电脑桌上静静的躺着那台超级电脑，菲儿光滑如玉的脸被月光镀满银白的光，他抬起手摸摸鼻梁上的眼镜，没有摸到，他顿时感到一阵阵的恐惧，猛地直起身，手撑住的地方赫然压着那副“集数眼镜”。
“刚刚在做梦吗？”林小树不禁自问。为什么那么真实，真实的可怕？如果导演真的是陈昭泉梦境中看到的也完全可以解释过去发生的一切。林小树的双脚踏上地面，稳稳当当，他一步跨出去便到了窗口，身体充满难以名状的强大力量。
“呼呼！”林小树调匀了呼吸，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痛楚的感觉非常强烈。他后悔，刚才的梦境中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耳光？
林小树几乎在无尽的自问中熬到了天亮，手腕忽然震动起来，提醒他应该休息了。他有些害怕，怕同样的梦再次出现，他调整了手环的时间，通过震动唤醒他。吃下安定片，林小树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上午九点多，林小树还在为夜里的梦感到恐惧，手机忽然响了。他把手机拿到手上发现显示的号码竟然真的是陈昭泉，他清楚记得梦里也在这个时间陈昭泉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的。他像抱了一块儿烧红的烙铁，慌张的把手机扔在桌面，身边的同事笑话道：“林大师，什么人啊？吓得电话也不敢接？”
“手滑了。”林小树拿起电话，不管梦还是现实，他必须面对。电话接通，陈昭泉让他上午有空去趟“乔基科技”。
“找我什么事儿？”林小树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慌什么？来了再说。”陈昭泉把电话挂上。
林小树去之前给菲儿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他说道：“菲儿，假如中午十二点我没有给你打电话，记得报警，让警察把陈昭泉抓起来。”
菲儿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去找他摊牌？”
林小树压低声音说道：“暂时没法解释，你听我的就行了。”
菲儿正在接待客户，应付道：“好吧。”
林小树还有点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你不会是陈昭泉派来监视我的吧？”
“烦不烦？我这忙着呢。”菲儿把电话挂上了。
林小树还有些不放心，像交代临终遗言似的用聊天工具给乔怡然发去一条消息：“假如我今天没回来，请你去我的宿舍找一个叫菲儿的女孩子，她会告诉你一切。”
乔怡然外出公干，相信她回来以后会看到这条留言。林小树想想也没什么人好留恋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慷慨就义似的昂首阔步走出了办公室。他身后的同事见状，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这林大师会不会走火入魔了？”
林小树步履蹒跚的走到“金源大厦”楼下，抬头看看天。明晃晃的刚刚被春雨洗净，太阳悠闲自在的睡在东边几朵浮云里，想想可能会告别这个世界，林小树的心里顿时感到沉甸甸。进了大厦林小树特意在楼下大厅各楼层的公司铭牌栏上浏览了一遍，没有找到十八楼的“永大科技公司”。联想到夜里的梦境中马总也是陈昭泉的“一条狗”，他感到十分慌张，先乘电梯来到十八楼。
绕了半圈，在Ｂ座找到了“永大科技公司”，林小树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到前台询问马总在不在。前台告诉他马总回美国了，下个月回来。
“哦，你们公司做什么的？”
“搞新产品开发。”
“不搞什么玻璃吧？”
“什么玻璃？”前台一头雾水的盯着眼前精神有些恍惚的男子。
林小树不好再问下去，既然有马总这个人，永大公司也在，看来的确是个梦。他乘电梯到十楼，谨慎的观察遇到的每个人，没发现两个光头，倒是公司每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进陈昭泉的办公室之前，林小树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把梦中摔落的“集数眼镜”往鼻梁上用力按了几下。
“磨蹭什么呢？”陈昭泉在办公室里似乎看到了林小树，这让他感到再次感到恐慌，推门进去第一句话便是，“陈总，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门口有监控呢？”陈昭泉摇摇头，似乎对林小树神神叨叨的表现很不满意。
林小树没坐沙发，只站在沙发后面，手撑着沙发的靠背。陈昭泉见他今天有点不对劲，最近事情多，他也没浪费时间，开口问起“玻璃”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林小树把梦境里的话重复了一遍。陈昭泉一句话也没插，听完若有所思的去到窗口，望着“先锋科技大厦”消失的二十八楼，“和我想的差不多。接下来你不用再查了，免得梁旻瑜起疑心。”
“好的，陈总。”林小树像一条听话的狗，应声之后便准备离开。
“等等。”
林小树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到开元财务公司干什么去了？”
“我想借点钱炒股。”
“借了吗？”
“没有。”
“想帮乔怡然？”
“嗯。”
林小树被夜里的梦境吓过，像个洗过脑的老实孩子。直到现在，他仍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他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很明白，看来不是梦。他不禁提醒自己，哪怕做梦，也必须掐自己大腿。
“喜欢就去追？怕什么？我就不喜欢你这种磨磨唧唧的性格。没钱你可以找我拿，我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想要多少？”陈昭泉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簿，打开一页，似乎林小树只要开口，要多少有多少。
“我没想追乔怡然，不过看她挺苦恼的，想安慰她几句。”
“哼！刚才挺老实的。”陈昭泉还想讽刺他几句，“咚咚咚！”门外传出敲门的声音。他看看笔记本上的监视器，大声冲门外的客人说道：“过两分钟再过来。”林小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想起梦中的两个光头大汉，看来果然是梦。
“你的超能力现在练得怎么样？能飞吗？听说前几天有人从先锋科技跳下去没摔死，是不是你？”陈昭泉提到了超能力，这让林小树又紧张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
“你他妈今天怎么搞的？中邪了？”
“身体不舒服。”
“我以为有超能力百病不侵，看来也是凡人。”
“是。”
“玻璃的事情查不下去，让你帮忙干点什么好呢？”陈昭泉回到窗口自言自语。
想了会儿，陈昭泉回过身，迈着方步走到沙发旁，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林小树的眼睛，过了片刻，他忽然问道：“能猜到我现在想什么吗？”林小树摇摇头，能猜到的话，他恐怕早把眼前这个混蛋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东西给清理掉。
陈昭泉终于把视线从林小树的眼睛上移开，低头看看油光锃亮的皮鞋，似乎让林小树办的事儿还有些犹豫，不过等他抬起头，已经做了决定，他说道：“听说聂公子过去经常欺负你，还调戏过乔怡然？他这个人脾气坏，喜欢玩儿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和我有生意上的合作，否则我也不会和他来往。假如，我说假如，聂公子再调戏乔怡然怎么办？以你目前的身体情况，打他十个八个不成问题吧？”
林小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有点糊涂，即使超能力也帮不了他，前几天明明看到陈昭泉和聂天豪裹在一块儿称兄道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难道生意上的事儿起了冲突？
“放心，我不会让你打聂公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喜欢用。我听说聂公子过去喜欢吃一种迷幻药，吃过以后和你一样会有超能力，不过副作用很大。”
“你想买，问聂天豪不就行了？”
“他肯说的话，我还会劳您大驾吗？”陈昭泉讽刺了一句。之后才接着说道：“我怀疑聂天豪就是这种药的地下代理商，以他做生意的头脑怎么会一下子赚到这么多钱？如果你能找到他卖这种药的证据交给警方，不是正好少了一个情敌吗？”
“我不懂，你为什么对付聂天豪？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好兄弟？再好的兄弟也会为两件事情翻脸，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
林小树不用陈昭泉回答他的问题也想得到，他和聂天豪之间肯定因为钱而反目成仇。梦境没有变成现实，林小树着实松了一口气，大步流星的走出陈昭泉的办公室。陈昭泉看到林小树的背影似乎感到有些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林小树回到公司，见乔怡然已经回来了，坐在电脑前忙着打合同，她大概没开聊天工具，没收到林小树的留言，否则不会连看也不看他。想想那条无厘头的可笑留言，林小树赶紧登陆聊天工具把消息收回，顺便也给菲儿打了个电话，让她放心。
中午，林小树见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快到，早早赶去食堂吃饭。坐下以后才有同事陆续进来，他拿出手机打给附近的时钟酒店订房，才确认房号，乔怡然坐在他对面，身上穿着公司发的白衬衣，外头套了件浅黄色的无袖细毛背心，头发在后头用发夹夹住，像三道错落的瀑布。她刚听到了林小树订房的电话，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中午还和菲儿约会？”
林小树顿时傻眼了，那条留言收回之前已经被乔怡然看到。他红着脸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帮朋友订的。”
“不用那么紧张，我和你也没什么。”
“就是没什么才更要解释。”
“既然没什么，为什么给我发那么一条没头没脑的留言？我以为你出什么大事，准备离开这个世界呢。”乔怡然当一个笑话来说，说得轻轻松松。
林小树却暗叫不妙，乔怡然提到菲儿，她不会以为自己和菲儿同居吧？再仔细想想那段留言，还真是，谁看到不误会？看来梦里陈昭泉说的没错，他这个猪脑子简直白糟蹋了超能力。“我遇到一点小麻烦，不过不要紧，已经解决了。”林小树随意的解释道。
“和那个叫菲儿的女孩子吵架了？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的人，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前段时间看你神经兮兮，见面连招呼也不打，是不是也为了她？”乔怡然仍然误会林小树正在谈恋爱，还把之前林小树对她的冷漠搭进去联想。
林小树觉得再解释反而越描越黑，干脆找了一个话题岔开，他问道：“你那辆车不错，多少钱买的？”
“二手车，价钱还可以，是不是太不低调了？我妈在股票上赚了点钱，非给我买辆车，想不到她会买那么贵的。”
“挺不错。”林小树说道。
正聊着，餐桌忽然微微抖动，乔怡然下意识的抬眼四处寻找，发现抖动来自林小树带着的黑色手环。“运动手环。”林小树抬起手腕，手环的确由运动手环改装的，乔怡然没再问下去。
“我还有点事，你慢慢吃。”林小树担心时间拖久了“集数眼镜”会失效，向乔怡然打声招呼赶紧去时钟酒店休息。
晚上回到宿舍，菲儿少不得又问起上午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林小树把夜里的梦和今天与陈昭泉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说到最后似乎仍然心有余悸，他问菲儿：“如果是你，会不会害怕？”
“怕你个头！我要有超能力早把那个姓陈的给……”菲儿伸手做了一个砍人的下劈动作，接着问道：“你还准备帮他干坏事吗？”
“不能算坏事，聂天豪假如真在卖违禁药品，送他进监狱也是为民除害。”
“还为了你那个心上人小乔吧？”
林小树扶扶眼镜，尴尬的笑了笑，在菲儿面前他从来不用掩饰。菲儿却挖苦道：“没有聂天豪你也追到小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自卑，即使拥有超能力，还觉得自己穷配不上小乔。难道非得让小乔说，‘我不爱钱，我就喜欢过穷日子’你才敢追她？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女孩儿吗？你就没有想过为小乔多努力赚点钱吗？”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张口闭口的钱钱钱。”林小树倒觉得菲儿说的有点道理，不过提到钱让他有点不太能接受，一个人可以在朝夕之间拥有超能力，也可以短时间内通过超高的智慧学到很多过去难以想象的知识，然而价值观却很难改变。
“谈钱怎么了？没钱能活下去吗？林小树，你的问题不在于没钱，而在于你根本缺乏上进心。没钱就不能追女孩儿了？哪条法律的规定的？很多漂亮女孩儿最后不也嫁给穷小子。人穷点不要紧，但不能自甘堕落，小乔买豪车，你为什么不能买？哪怕买不起你也得向这个方向努力吧，你呢？连想都不想就觉得差距越来越大，干脆放弃。有人说一个人穷不是没本事，也不是没有机会，根本在于穷惯了，穷出自欺欺人装清高的坏毛病。有钱你装清高，没钱装个大头鬼啊？”
林小树听到菲儿的这番话不禁联想起陈昭泉，他不久之前也说过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不在钱的多少而在价值观，在心理意识。然而与他不同的是，菲儿这番话是鞭策，而不是嘲弄和讥讽。菲儿还在教训林小树：“怎么不说话？无言以对了？早该给你洗洗脑，空有一身超能力还像个小女人似的自哀自恋，真让人看不起。”
林小树辩解道：“超能力不是用来赚钱的……”还没等他说完，菲儿便咄咄逼人的质问道：“那要超能力干什么？没事儿拿出来玩？表演魔术炫耀？还是专门为那些混蛋做坏事？”
“我本来想干点有意义的高尚的事情。”
“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叫高尚？你懂吗？”
林小树有些无言以对，他过去曾经考虑过如何使用超能力的问题，却被陈昭泉识破身份后而中断。听菲儿这么一问，他倒忽然有些彷徨，究竟什么叫高尚呢？做什么样的事情才叫有意义呢？救人吗？当然应该救，但不是每天在生活中能够遇到这样危险的情况，剩下的时间呢？他坐在床边，死死盯着鞋面，脚尖不时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敲几下，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敲着敲着，林小树不由自主的演奏起一首熟悉的流行曲，脑中还在思考有关如何使用超能力的问题。菲儿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不能用超能力挣钱呢？为什么排斥钱呢？过去因为自卑，总觉得赚很多钱不现实，对物质也没有太多的追求，现在呢？有能力了，为什么不尝试去赚钱？
菲儿的脚尖也在和林小树演奏一样的曲调，似乎无意识的动作，林小树此时却分明听到菲儿脑海中在说：“小树你这么想就对了，姓陈的什么背景你清楚的。从小生活在农村，考上大学以后才来到这座城市打拼，短短几年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乔基科技的老总，几家财务公司的老板，你可以说他人长得漂亮而他又懂得的利用了这一点，可你有超能力，比长得漂亮更强大，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假设有一天你超过了姓陈的，还怕他揭发你有超能力的秘密吗？即使他到处去说，你也有无数的手段对付他，好像他现在对付你一样。”
林小树抬头怔怔的望着菲儿，她分明没有开口，为什么忽然之间他们可以用潜意识进行交流？又或者是他误会了？正当林小树感到费解，菲儿开口说道：“小树，你的超能力这么强，能读到我心里想什么，还不好好利用利用？”
林小树既惊又喜的问道：“我能读到你心里想什么吗？真的吗？”
菲儿点点头，回答说：“你不知道吗？可我觉得你知道啊，而且我好像也听到你在想什么。”
“怪了！”林小树扶扶眼镜，想起过去几次潜入异体的意识的情况，集团周年庆与乔怡然的合奏，还有实验室强行进入菲儿的大脑消除她的恐惧，每次都是音乐作为媒介。难道掌握异体大脑的秘密在于音乐？
林小树对菲儿没有隐瞒的说道：“我曾经尝试进入别人的大脑，想读懂他们的想法，可试过很多次也没有成功，倒是有音乐做辅助，好像有点效果。”
“是吗？你再试试，看我想什么？”菲儿晃晃脑袋，似乎很愿意帮助林小树。
林小树盯着眼前的“集数眼镜”，慢慢的形成一段悠扬的乐曲，他的嘴唇轻轻翕动，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音乐声，不知不觉的菲儿竟也哼唱着相同的乐曲，林小树也从萦绕的音乐中听到菲儿似乎在说，“你这个大白痴，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为了印证读心的效果，林小树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当然音乐也旋即散去无法听到菲儿的心声。
菲儿听见林小树说出那句话，开心大叫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什么还钱？”
林小树苦笑道：“唉！你还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