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知啦知啦”叫个不停,茂密的树叶也挡不住滚滚袭来的热浪,抬起头,便能看见烈日在散发它的热情。这该死的五月,快到末尾时,竟然突然变得如此炎热,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即将到来的夏季。
阿加莎用手挡住面前照射过来的阳光,这才看清楚远方米纳城的样子,经过连续半个月的进攻,城墙已经破烂不堪。城里的士兵只怕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自己这边,却可以轮番进攻得到休息,每一天都斗志昂扬。是啊,多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时刻了?哪一次能够在清晨时分看着对方拖着疲惫身躯巩固城防,而自己则整装待发气势如虹呢?
三年多了吧……
胜利就在眼前。
所以她心情不错,转身进入主营帐。令她心情不错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林克·柯思曼军团长将军部设在了她的师团里。
“长官,今天还是进攻南墙吧,我看他们都来不及修复工事了。”她一进屋便对站在墙边仔细看地图的军团长建议。
那是一张菲利斯全境地图,详细的山川河流分布,在整个军部也仅仅只有五份,其中一份便由林克随身携带。
阿加莎慢慢走到年轻的军团长身后,随他一同打量面前这份地图。她一边看地图一边偷偷注意林克的表情,只见一双深邃的眼睛始终盯着地图,一言不发,英俊的脸庞因为熬夜显露出疲态,却不妨碍女子不自觉地脸红心跳。阿加莎偷偷窥视,伴随着紧张的心跳声,她有种错觉,似乎长官的注意力除了放在米纳上,还放在了其他地方,比如……齐里亚马关口?
“菲尔德少将,我们还要多久能拿下米纳?”他转过身,正好与阿加莎四目相对,眼睛里充满询问的意味,让偷偷打量的阿加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按照现在的进展,大概十天左右吧,毕竟是帝都,城防力量很强。”如果是一般城市,面对两个军团的进攻,早就攻下了。
她赶紧把心情平复下来,转而思考林克的问题,在米纳攻防战中,林克一直表现得非常急切,就如同之前孔迪拉之战一样。
对面的男子点点头,既不表示满意也没露出不满,他平静地下令道:“让革命师和胜利师继续对南墙发动进攻,尽快拿下米纳!”
自从孔迪拉一战中林克率部突袭莫里第一军团本部,一举击杀莫里大皇子以后,他在军队里终于有了威信,命令也容易执行多了。
阿加莎的建议被采纳,她却不想立即行礼出门,反正命令自己早就下达了,她还在思考应该说点什么,抬起头,却看到对面的男子原本清澈的双眼一瞬间变得迷茫,挺拔的身躯晃了几下,一下向前倾倒。
“长官!”
她来不及反应,本能地便用双手抱住将要倒下的长官,根本没考虑过,要是此时有人闯入会传出怎样的绯闻来。
“林克长官!”没有回应,男子身体如烂泥一样往下倾倒,眼神无光。
她大声呼喊起来,感觉手里的身体越来越重,几乎快扶不住了,她急得都忘了找张椅子,而是顺势就跪坐下来,企图先让长官平稳地躺下。
就在这时,怀里的身体有了动作,轻轻地扭动了一下,然后原本止不住下沉的身体因为支撑力的恢复而停下来,随后压在她腿上的重量忽然一轻,还没得她看清楚,原本昏迷的军团长又重新站了起来。
“长官!”她抬眼看去,男子捂着头喘着粗气,一只手扶住桌子,慢慢坐到椅子上,摸索到水杯,大口喝起来。
“长官,你没事吧?”阿加莎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林克边上,关切地问道,“我去把军医叫来。”
转身准备出门,却被一只手拉住袖子。
“不用了!”男子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喝止,“没事,最近没休息好而已,你先去指挥进攻吧!”
再看去,那双刚才变得迷茫的眼睛重新恢复生气,仿佛前一刻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长官游离的双眼根本没有去看她,似乎还在回避刚才发生的尴尬事情。阿加莎看到这样的眼神,忽然想起之前两人暧昧的姿势,心跳都漏了一拍,点点头,赶紧让拉住衣袖的手松开,放自己离去。
“长官,你要注意身体。”
紧张的心情下,她说出关心的几个字都带着颤抖,说完就飞快关门出屋,在关门前提醒的一瞬间,似乎看到对方捂住左手皱紧眉的动作,很快就被门掩住。
到五月下旬,南风开始吹拂,带来热带炎炎气息。头顶上的烈日又根本没有消停的迹象,照得路面腾起一片热浪,车轱辘碾过干燥的石子,轻松便将高温的石子碾成粉末。
道路不平稳,导致车里的人喝水也小心翼翼,生怕洒到身上。弗里西斯公爵将水壶慢慢放下,这才拿起旁边的文件看起来,文件非常厚,叠起来有半米高,从折皱来看,公爵才看了一半不到。
文件相当杂,有第一军团各师长的叙述,也有情报部收集的各路情报,甚至连菲利斯王****的资料都有。文件又相当集中,全是菲利斯战场相关的一切,北方军的,南方军的,甚至连林克的经历,阿加莎的个人喜好,奎特元帅的长相等都有描述。
资料详细的从各个方面讲述了自苍兰道之战以后,至米纳被围,整个菲利斯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变化。其中对孔迪拉夜战描述尤为详细,就像是猜到老公爵关心此战一般。
是的,一夜之间,莫里大皇子被杀,局势瞬间崩溃,可以说是改变局面的一夜。
“由于南方中央军将第一师和第三师置于后方休整,而从四月初始终采用四个师团轮流进攻,因此菲利斯第二军团并未察觉两个师的调动……”
文件上如此分析,老公爵翻到这本文件头页,看到分析人一栏写的是菲利斯北方第二军团军团长,便嗤笑了一声,翻过略看。
老公爵深谙军理,像这种大规模部队调动,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南方中央军明显是吃准了第二军团看不穿这一调动,或者看见了也不会汇报给莫里第一军团,才敢把两个师调到东线去。
这样的失误也能找到借口,真是蠢货!但这同样说明,南方军有自信依靠剩下的部队挡住菲利斯北方军的进攻。
“还是太奇怪了……”
老人喃喃道,看完这份资料,至少可以证明,南方军的调动确实早于大皇子反攻二十三和三十高地的时间,也就是说,这就是一次目标明确的计划。
“而且还利用了大皇子殿下的布局……”
有奸细!
老公爵有足够时间来分析那匪夷所思的一场战斗,在快抵达维斯托尔时终于得出这个结论。他无奈的承认,除非莫里军队里有菲利斯叛军的奸细,否则难以解释如此冒进的军事行动。
或者林克·柯思曼是一个赌徒?
“不,就连赌徒也不会做这种毫无根据的行动。”
尽管难以接受,但公爵知道,透露大皇子计划的人,至少是莫里第一军团的高级军官。第一军团现在还在齐里亚马关口驻守,一旦菲利斯局势稳定,出兵莫里……
必须要在这之前把奸细找出来!
“大人,我们到维斯托尔了。”就在公爵拿定注意时,马车停了下来,窗帘被掀开,一名士兵从外面向公爵说道。
老公爵这才活动活动身骨,慢慢从马车上走下来。
哎,人老了,天气一热就不想动弹,骨头都快被马车颠散架了。他从马车上下来时,正好太阳落山,没有白天的暑气,要舒服许多。维斯托尔的晚上因为蛛网一般纵横交错的布置而显得阴森,同时也带来一股股凉意。从帝都赶来的公爵一行人快步走在石板路上,很快便抵达内城的军部会议室。
“第三军团还有部队留在维斯托尔吗?”
他一进军部,就向莫里第一军团的凯因斯将军询问。大皇子一死,凯因斯将军就一直临时指挥全军,现在公爵也不打算任命其他人,至少凯因斯家族的背景可以保证他一定不会是奸细,况且无畏师当时的位置也很危险。
“长官,我们回莫里时,第三军团还留了一个师在齐里亚马关口,交接之后也前往瑞文莫拉行省了,你知道,现在瑞文莫拉局势……”
弗里西斯手一抬,示意凯因斯不必多说,他见会议室内莫里第一军团的主要将领都已到齐,便开始部署。
“我们现在开始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