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早上起来，费德里克就感觉颇为疲惫，昨天被迫看了一天庆典巡游，晚上又去拜访几位亲和派的贵族，而后查看国内送来的资料一直到深夜，如果不是西蒙大叔调制的美酒，真不一定能撑住啊。

“西蒙叔，今天也要去皇宫，麻烦早点准备吧。”

就算精神疲惫，在起来的一瞬间，费德里克便进入工作模式，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

今天才是最关键的一天，因为每五年一次的阅兵将在这天进行，既然邀请邻国使团，那么这场阅兵也是莫里做给他国的姿态，没有不去看的道理。

所以他必须早起，尽管今天的秋风有点微寒。

管家早已经联系好马车，等他从住所下楼，西蒙大叔拉开车门，费德里克边探身进去，边说道：

“去东门。”

马车顺着东方大道向皇城驶去，费德里克在宫门处通报完毕，发现其余诸国使者也相继来到宫门，便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此时有下人过来，将他们领进皇宫。

“陛下已经在正殿等候多时了，还请各国使团随我过去。”领路的侍从带着各国使者去到正殿，费德里克已经来过几次莫里皇宫，轻车熟路，也就无心风景。正殿里，官员已经就位，帝皇坐在皇位上，各国使者开始上前道贺，这一套费德里克都准备好久了，也不费事，看到右侧几位皇子公主时还友好的打了招呼。

按照今天的流程，上午9点阅兵式，在朱雀广场进行，总共有皇家护卫队，第二军的法师团代表，第三军整部代表，第四军的骑兵排和弓兵排代表，也就是说，除了第一军团被北方局势困扰没有派出代表外，其余三大地方军均派出了各自代表，其中刚好轮换的第三军团甚至各兵种都有参加，可以期待帝国最强军团的表现。

当然，作为第三军团的对手，同时也是血骑军的指挥官，费德里克反而对这只军团更为了解。毕竟最了解自己的就是敌人，相信第三军团也是最了解血骑军的吧。

阅兵式大概要3小时，而后将有放飞朱雀鸟的仪式，并配合法师塔的魔法完成庆典。

今年所有安排都是夏克立完成，这也让费德里克对莫里二皇子有了深刻认识，近年常在北方的大皇子因为经常和蒙德克有摩擦，所以相互较熟悉，而这位二皇子，看来政务已是十分熟练。

‘这样岂不是龙争虎斗？’费德里克不怀好意的想到，这在斯图亚特十世身体健康时还好，一旦皇位有所松动，必定会引来一番血雨腥风。

遐想之际，众人已经来到南门观礼台，这里比朱雀台稍微矮些，但相对而言整个广场都能看到，甚至连军队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皇族站在帝王左侧，官员站在右侧，各国使团有专门的位置，在右面贵宾席就位。所有人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苟言笑，显得格外庄重，皇子们着皇子服佩戴礼冠，公主们着礼裙，带星月冠。而下面的民众站在广场边上，被侍卫拦在外面，只能隔着广场往里看。

‘这样子的公主看起来也挺威严的。’

费德里克打趣地看着另一侧的莫里八公主，别看她现在缩在侍女边上，一副紧张模样，一旦认真起来，还真是挺让人头疼。

“那么我宣布，阅兵式正式开始！”

就在费德里克走神之际，莫里皇帝已经宣读完万年没有变化的开幕式文稿。

所有人就位，一个巨大的魔法火球腾空而起，在白日里也振聋发聩，这是开始的征兆。

东方大道上出现一排排穿着银色铠甲的步兵，整齐的步伐震撼大地，秋日从东方洒落光辉，照到铠甲上闪闪发光。因为距离很远，费德里克看不清盾章，不确定这是第三军团还是皇家护卫队。

“不过第三军团的话，应该杀气更重一些。”

果然，随着步兵队的靠近，红色朱雀盾章进入眼帘。人群开始欢呼，因为护卫队里好多人就是米尔特市民，不少围观群众纷纷呼唤自己亲人的名字。

“果然是皇家护卫队啊，装备真是不错。”费德里克看到阳光下闪闪的铠甲遍布全身，锋利的长刀刷一下抽出，一看就是帝都名家工匠制作。

在蒙德克的资料里面，对这只队伍的了解相当少，只有两国冲突最大的一次莫里动用过这只部队，而帝国情报部的说明是：装备精良，战力未知。

现在确实验证了情报部的内容，但这对费德里克毫无参考意义。

‘现在的这只部队已经没有杀气了吗？’

随后出场的是皇家护卫队的骑兵连与弓箭连，因为帝都有法师塔的存在，皇家护卫队反而是唯一一个没有法师部队的军队。

费德里克知道，在莫里三百年历史中，帝都从未被攻陷过，就因为静湖上那座法师塔的存在。它在那里，无形中就给予莫里人极大的自信。

‘装备确实好，不过缺少实战。’费德里克对这只队伍作出如下评价，他并没将这只部队放在眼中。

随着弓箭连从西方大道离开，皇家护卫队的军代表展示完毕，这支部队每次都一样，除了代表莫里最高装备以外看不出特点来，各国使团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三只地方军。

“如果第一军团也在就好了。”费德里克不由这样想到。

听说第一军团新编制的特殊部队在今年的镇压乱民行动中颇有建树，各国对这只大皇子的亲信部队很感兴趣，不过所有的情报都如同进入黑幕一般，透露出来的资料少之又少。

边这样想，东方已经出现新的部队，这次刚一走来，便感到一股阴寒，法师们穿着轻铠，面容冷峻，就这样整齐的走过来，即使在阳光下，也显得格外压抑。

这就是盾章毒蝎的第二军团，配置有最多法师，甚至为了特殊目的将法师编制成不同梯队，现在走过来的法师虽然没有详细介绍，但费德里克清楚，这些便是蒙德克当年卫国战争的噩梦——暗杀法师团（注：蒙德克的卫国战争即莫里的两年战争），仔细看装备，这些法师都不是手持法杖，而是腰间佩戴附魔的匕首。

暗杀法师团的代表们沉默的走向广场，随后停留在广场，转向北方皇帝所在之处，前排领队一声令下，所有法师抽出匕首，泛着绿光的匕首如同毒蝎的尾巴摄人心魂，随后一排排蓝色火弹从匕首中射出，射向天空。

普通群众看在眼里，立即欢呼起来，台上的明白人知道，这种魔法是魔导师特殊附魔并由第二军团专门训练出来的法术，如果不是为了观赏效果，那些火弹其实是没有颜色的，这才是他们可怕之处。

‘非常适合偷袭的装备，配上马匹甚至可以达到奇袭的效果。’

当年卫国战争时，第二军团从西斯特行省一路长途奔袭至雪绒河以南，途径的几大重镇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血骑军利用他们的包围失误突破出去，战争结果还不知几何。

所以费德里克相当清楚，这只部队的厉害。

随后是第二军团的另一法师代表——魔法炮团，这也是第二军团的特殊兵种，每个法师与两个炮手组成一组，推着魔法炮台缓慢地来到广场，因为魔法炮威力巨大，并没有在广场演示。移动式的魔法炮是十年前才研制出来，考虑到第二军团阵地战相对薄弱而补充了这支部队，目前就第二军团能配置出一个团的兵力，第三军团也有少量配置，这种其他国家觊觎良久的武器也是这次才亮相阅兵式，当然，蒙德克国的边境军队已经实际体验过其威力了。

费德里克想起来时看的资料，关于移动魔法炮台，根据情报局的描述，在马车拖动下移动并不慢，一旦让其突破敏吉尔山区崎岖的地形，驰骋在西斯特行省的平原上，将成为帝国步兵和城防的噩梦，作为未来影响战局的关键道具，需要格外注意。

“今天没有用马车吗？”

他不知道为何今天魔法炮由人推动，但那大口径的炮台，黑洞洞的令人发慌，周围人群虽然在城门上能看到布置的固定魔法炮，但移动式的还没见过，兴奋的叫起来。

由于周围也有很多魔法师，对于明白附魔技术的人来说，移动与固定魔法炮的区别并非加个轮子那么简单。魔法炮属于预设高级魔法并兼具元素储存功能的魔法道具，需要的附魔刻纹极度复杂，往往占据数平方米的空间，而要储存足够应付一场战斗的魔法量，其元素储存晶石也需要非常稳定的环境，这在城楼上还勉强能满足，即使这样，以前也发生过由于晶石元素震荡导致炮台自爆的情况，现在造出移动式的，还卷曲地刻纹在炮台之上，克服了重重材料与技术的困难。

难怪当皇帝陛下看到这些炮台时，就算早已知道，也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费德里克第一次真实看到这些移动的杀人利器，不由计算起两国实际交锋的结果，他第一次对蒙德克重视武力的国策产生怀疑。

‘这次父皇如果按照我的建议，趁早插手菲利斯局势就好了。’

一想到好些魔法技术被莫里捡到便宜，费德里克内心便一阵不甘。

随后轻微而富有节奏的震动打断他的沉思，这阵颤抖非常轻微，就像音阶里最低沉的音符一样，敲击在人心上，极具节奏感，那熟悉的节奏他永远不会忘记。当费德里克第一次随军去边境时，对面第三军团一个小分队巡视，便是踏着这节奏，如同鬼魅般在山区里穿梭，那时他在远处都能感到了猛兽般的气息。

此时他再次听到了熟悉的踏步声，轻微但稳健，从东方大道行来。

“第三军团……”

这只从建国开始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军队，到二十多年前莱恩上将全权指挥，始终保有帝国最强军队的称号，是驻扎在敏吉尔山地区最长时间的部队，即使换防，也会换到离敏吉尔山较近的北方诺森军区或者东南维斯托尔军区，以保证第一时间支援东北门户。

如今这只帝国骄傲之师的代表们来到朱雀广场，接受皇帝的检阅。

第三军团这次由于正好处于换防交接之际，所以全军各部队都能抽出一定人来训练阅兵式，前排的步兵团和突击兵团，中间的弓兵团，后方的骑兵团，魔法炮兵排，后勤部和医疗部队，这些常规兵虽然各军都有，但那沉重的杀气，仿佛漫天都染上血腥，只有身在军队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从战场上带来的锋利。

“这才是身经百战的军队啊。”费德里克感叹道。他统领的血骑军竟然曾经逼迫面前这只部队后撤，不由得感到一阵骄傲。

“吼！”巨大而统一的战吼声从广场发出，没有一个人发令，全军竟统一成一个整体，仿佛连盾章上的狮子也跟随着吼叫起来，不禁让台上众人动容。

“好！好！好！”斯图亚特十世连赞三声，难得今日如此高兴，所有人都鼓起掌来，为这只帝国的荣耀鼓掌。

“莱恩，看看你带出来的这只部队，如今是不是更加厉害了？”他对身边的元帅说道，莱恩元帅在两年战争期间正好统帅第三军团。

“这都是托陛下之福。”男子笑呵呵的回道，话语虽谦虚，但他还是很自豪。

没有人不认识他，二十年前的莱恩上将，如今的莱恩大元帅，虽然年岁渐高，但在军中的威望依旧，尤其是第三军团，现在的上将奎因斯是帝国仅有的一名剑圣，也是莱恩一手培养出来。

费德里克眼睛微缩，观察着面前这只部队，根据他的情报，第三军团绝不止眼前这些兵种，他想从眼前这只带着血腥味的部队中看出深藏其中的杀器来，可惜并未如愿。

“看来即使开放如莫里，也有不得不隐藏的东西啊。比魔法炮还要重要的东西吗？”

这种机密资料，连蒙德克引以为傲的情报局也只提到“怀疑存在”这样的模糊字样，当然，没有国家没有秘密，蒙德克自己研究的东西也没放在台面上。

这只军团在朱雀广场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因为部队齐全，光走完所有部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随后，第四军团最终登场，这只大家都不熟悉的部队，驻扎在帝国西部的洛奇萨军区，盾章风鸟。

正如它的盾章一样，外界对它的传闻也是如风般迅速的部队，出其不意，直击要害。在帝国历史上，它也确实充当过几次奇袭军。

因为骑兵众多。

沉重的黑色铠甲包裹着骑士与他的马匹，尖枪林立，这是重骑兵，用来冲破步兵防线，而后出现的银色铠甲骑兵，一手持枪，腰佩长刀，这是轻骑兵，用来两翼游击，分割战场，而第四军团这次还带来了弓骑兵，除了佩枪外，左手挂着长弓，马鞍上悬挂箭壶，在广场上拉满弓，气势咄人。并非其他军团没有弓兵能在马上射击，也不是其他军队的骑兵就不配备弓箭，但能找到足够组成编制人数的神射手，只有第四军团了，西部平原本来就盛产马匹，以前的游牧民族被莫里人赶出领地后，这片区域就成为了莫里的马场，而当地人无一不擅长骑术。

“弓骑兵吗？”费德里克对这只部队也不熟悉，因为在莫里与蒙德克交战的那些年里，第四军团从未参战过，它牢牢守护帝国的西线，将那些游牧民族拒之国门。

“不过还是要将它考虑进去。”费德里克心思缜密，既然情报局里这只部队的资料不多，说明这就是战略盲点，同时他也在对比，如果当年是第四军团突袭蒙德克，会否比第二军团更快？

“回去让情报局那些家伙完善吧。”

弓箭在骑兵中并不作为主攻手段，因为骑兵以速度著称，就算射箭不是停下来射，移动中的拉弓射箭准确度也不高，但看第四军团这只骑兵，费德里克猜测应该拥有快速移动中准确命中目标的实力。

“不能小觑啊。”

各国使团都有类似的感受，这也是莫里阅兵的目的，震慑四方。

“可惜第一军团没来，否则可以看看这只最近还在战斗的军团气势如何。”费德里克略带遗憾的想道，“虽然是和强盗团的战斗……”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第一军团被几只强盗团戏耍了几个月的事情，此时前来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大概皇帝陛下与二皇子出于此等考虑，才没让第一军团前来吧。

但是大皇子四月回北方后，立即组建了只特殊部队，专门对付强盗团，打得这些强盗团近半年不敢露头，费德里克还期待能在阅兵式上看到。

“可惜啊……”

终于，近三个小时的阅兵式过去，大家也有些乏，纷纷活动身体讨论刚才的几大军团来，有些人还打起哈欠来。此时夏克立向身边的属下使了个眼神，属下会意，立即开始安排后续工作。

数万只朱雀鸟很快运到广场中，这种鸟据说是远古一种象征不死的神圣巨鸟的远亲，不过现在广场上这些个头只比手掌大一些的小火鸟，怎么都很难与远古的魔兽联系起来。它们在广场上的笼子里蹦蹦跳跳，赤色的羽毛带着火焰，如同小精灵一般，惹得周围的女性一阵欣喜的惊叫。

斯图亚特十世看准备已经妥当，大手一挥，四道魔法礼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腾空而起，夏克立在旁边吩咐属下开始释放朱雀，一道微不可见的信号光在阅兵台上一闪，底下的侍卫们立即开始打开牢笼。

得到自由的朱雀兴奋地叫起来，扇动带火的羽翼，一飞冲天，漫天的红色如同秋日的枫叶，更像是黄昏里的红云，遍布广场上空。与此同时，法师们开始施放准备好的魔法，在空中引领火鸟飞行的轨迹。

人声鼎沸，庆典在这一刻达到高潮。

广场边的人们还在欢呼，皇城上的人却已纷纷离开，按照预定计划，下午有几国使者要与莫里皇帝商讨贸易，而蒙德克在庆典前几日便与莫里就商业协议达成一致，所以今天下午便可以离开。

“还是去哪里玩玩吧。”

其实他已经有点疲惫了。

下午，费德里克收拾好行李，与几位在米尔特经商的蒙德克商人告别，便驱车往北门行去，那边还有莫里安排的送别会。

马车平稳的使在北方大街上，显示出驾驶者不凡的技术，费德里克将窗帘拉开，让午后阳光照耀进马车，打开一瓶葡萄酒，倒在杯中轻轻晃动起来。窗外的人们还沉浸在喜庆中，而蒙德克的来使已经要踏上回程之路了。

费德里克看着酒杯中晃动的葡萄酒，在阳光下透出诱人的红晕，一边苦恼如何应对太子咄咄逼人的态势。

他出使莫里不过是放松心情，自己真正的战斗要等回去才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