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听了他话,眼也不抬,转头去逗弄肩上的小猴子。
“平日里这坊市中,”大汉哈哈一笑,“只有两个兄弟留守。今天不凑巧,来了两个轮换的,还有一个是在下的好友!你说我只拿两份灵石,怎么好做人呢?阁下若真是好心,不如把剩下三位补齐喽!我三位老哥哥定然不与你为难!”
徐木一愣,藏在花脸面具后一阵苦笑。
他一指青衫男子背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剑!”大汉脸上带着红润的笑容。
“对,”徐木说,“贱!”
他“贱”字咬得极重,大汉过了会才回味过来。他笑容有些僵,“小子,你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不管了。只不过,你们给还是不给?不给即刻离开此地,免得耽误你我的时间!”
李秉望了他一眼。
“你的手可得接好了。”
小屋中传来几声叫嚷,大汉大呼,“等等!”
他不耐烦的对李秉说,“快些!”
李秉露出笑容,踏前一步,手缓缓按上背上的剑。大汉皱起眉头,过了片刻嘲弄着说,“怎么,想杀我!”
他后一句话喊的极大声,似是要给小屋里的人听见。
“雪云宗的人吧。”李秉步步逼近,盯着他胸前的一个图案,剑已拔出三寸。“雪云宗的人很了不起么?雪云宗的人都是狗娘养的。”
大汉神色有些慌张,一步步急退。
“毛老大!你在干什么!”有个奔出小屋的人忽的喊道。
被唤做毛老大的男子正欲回头,李秉抽出长剑,剑锋散发冷冽寒芒。
那刚出屋的人眼一瞪,“小贼!你想干什么!”
毛老大掉头就跑,边跑边喊,“抄家伙啊!”
又有个人走出来,抱着一个酒坛。他对着毛老大喝道,“家伙来喽!”
毛老大头一抬,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双手一沉,抱上了个空酒坛子。他骂道,“吴老二!你他娘的再给老子来一坛!往头上使劲砸。”
吴老二熏红的脸上嘿嘿一笑,掉转回小屋里去。他方一消失,屋里接连走出三个人来。三人昂首挺胸走出来,抱着个酒坛。
第二个出来的人这时靠在墙边,对着他们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酒坛往空中一抛,纷纷向毛老大砸去。毛老大哀嚎连连,三个酒坛全都不偏不倚落到了他的头上。
徐木望见毛老大满身酒水的跌倒在地,心中却是有些惊愕。李秉提着剑,斜指地面,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
第二个出来的人又望向他,“你在干什么!”
李秉默默的握着手中的剑,感觉到这些人身上有些诡异的气息。
抛酒坛的三人,走出一个黄衣男子。他漫不经心的过去将毛老大扶起,带着笑说了几句什么,毛老大勉强站起身来。黄衣男子微笑着望向李秉,“不知我们老大哪里得罪了阁下,竟要动刀动剑的!我料想必定是他哪里不好,惹怒贵客。我们便代您先行惩戒一番了。”
“不知阁下,开心么?”他笑着。
李秉兀自抬起剑,两指摩擦着剑锋。
“这世道上,开心快活以后,还差几个银钱。”
进屋的吴老二走出来,又抱了个酒坛,“开心快活了,就得给钱!”
“所以,”黄衣男子说,“灵石拿来吧。”
李秉抬头慢慢扫视这群人,到那第二个出来的男子,那人眼一瞪,又喝到,“干什么!”
“我还有一句话说。”
李秉长剑指向他们。
“雪云宗的人都是狗娘养的。”
他笔直站立,剑尖遥遥点向这群人胸前别无二致的图案。黄衣男子眼一眯,好似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群人面上都没有丝毫表情。
他们脚步一动,呈合围之势一步步逼近。
李秉的剑悬在空中仿佛没有动,脚下化作一片虚影,剑尖犹如一条直线向前疾刺而去。几人面色俱惊,脚尖一点,纷纷往后飞退。
唯有一人,怎么也退不开。
李秉的剑直直的刺向毛老大。
毛老大面如死灰,双腿倒也不含糊,几乎只比剑慢了一线速度。不过就因为差了这一线,剑仍然一步步靠近过来。
剑,对着他的心口刺来。身后,是退无可退的墙壁。毛老大用尽力气,赶在剑捅透他的心窝前惨叫了一声。谁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来喊一嗓子?死也要惊天动地!不能亏给这贼老天……
毛老大胆战心惊的望着剑尖停在他鼻前一寸的位置。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黄衣男子冲上前来,一柄精钢长剑格开了李秉剑的去势。剑尖在他脸上划出一个弧圆,最后停在他鼻前。
一个小小黑影闪过,毛老大一惊,下一刻真的爆发出骇人的惨叫来。
所有人都被这惨叫摄去心神,好像听到厉鬼尖声哭嚎。惨叫声一忽儿已消失,四下一片死寂,好似一个人突然在深夜里无人的荒野醒来。
他捂着左边脑袋软倒在地,痛昏过去。
黑影蹿回李秉肩上。
众人尽皆害怕的盯着它。
徐木呆呆的望向小猴子,没想到它刚才竟然以那么快的速度扑到毛老大身上。它看起来幼小,实则能发出比深山猛虎更惊人的咆哮。它看起来幼小,实则有着人眼几乎看不清的迅捷。它看起来幼小,实则血脉中藏着一股凶猛。
小猴子转过头来,嘴一咧,挤眉弄眼的看向徐木。
徐木第一次没有回应它。
它脸上的毫毛染着血迹,嘴里叼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一只人耳。
他们沉默了一会,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剑,神情肃穆的犹如冬日的严霜。
李秉伸手到怀里。
他扔下一个锦带,砸在倒地的毛老大身上。
他们的神情犹如冬日的严霜。
他扔下第二个锦带。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剑,神情肃穆的犹如冬日的严霜。
小猴子眼珠一动,吐出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雪云宗的人,都是狗娘养的。”李秉说。
他转身离开。
徐木牵着马跟在后面。
青石广场的尽头,有一扇铁皮包裹的木门。门是锁着的。李秉从左往右斜斩下一剑,铁皮门上露出一丝缝隙。他右脚一踹,铁皮门上半截飞了出去,里面是一个黑黝黝的通道。
光照亮通道,里面露出一扇古朴巨大的石门来。黄衣男子稳步走过来,踏入破损的铁皮门中。他自怀中掏出一枚雕着许多符文的巴掌大令牌,放入石门上的一个凹槽中。
“阁下速速离去吧!”他一边转动令牌,一边低声说。
石门洞开,露出一个巨大洞穴,洞穴尽头是一条甬道。
“风林火道!”李秉望着洞穴深处说。二人一马慢步走进去。
石门缓缓关闭,那凹槽中的令牌在震动中渐渐化作齑粉,散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