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敖万分心疼的将耀月抱在怀里,无声的给着她安慰和支持。
寂华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原本模糊不清的往事也在这一瞬间明朗了起来:“当年……凤鸾宫那场大火也是你们两个所为?你们是故意把我调开,让我去守着皇上,然后趁机带着主上离宫?”
耀月又哭又笑,脑海被一幕幕往事充斥着:“不错!就是我先给她下毒,然后借故支走你,再放火烧了凤鸾宫,造成有强敌袭来的假象。她也真是愚蠢,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最大的敌手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我这个最靠近她,最深得她信任的姐妹!”
寂华点了点头,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黑暗,现在他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最后…….我再问你一句,她……还活着吗?”
耀月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片漠然取代,只听她口气冰冷道:“你说呢?”
呵……
最后,寂华竟然出乎意料的轻笑了一声。这是他一生中,笑的最为轻松欢畅的一次。
他的身体仰面倒在地上,手和脚都平坦的舒展在地面上。这一生,好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轻松。
他的眼睛望向天空,有洁白的雪花再次飘落。
渐渐的,天空中开启了一扇窗。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粉雕玉砌,穿了一身圣洁的白色的小女孩。
也许从初见起,他这一生的命运便注定了要和她绑在一起。
他是她的,他的责任和使命就是保护她。但是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一句多余的话不能说,一个多余的动作不能做。
可仅仅是这样,他的内心也觉得无比欣喜和满足。因为她是那么的圣洁美好,简直连天上的月亮都无法和她相媲美。
她聪慧,善良,真不愧是祖宗的圣女。她天资卓着,永远都是最耀眼,最皎洁的明月。她有着一颗悲悯世人的菩萨心,连笑起来都特别像观音……后来,他亲眼看着她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会让她笑的灿烂,也会让她哭的伤心的男子。
那时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嫉妒。但是他除了深深的压抑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再后来,她与那个男子相恋的事触怒了族长,她是族中的圣女,是终身都不能婚嫁的!
她拼着受刑受辱,被族人唾弃的苦楚,仍是嫁给了那个男人。
随后不知为什么,凤羽族在一夕之间全族覆灭,彼时,她已经入宫,成了东宫太子妃!
说来奇怪,那时,他丝毫都没有因自己的族人被灭而感到悲伤,反而为她能够早一步逃出生天而感到万分庆幸……再后来,他看着她每日帮病重的丈夫奔波忙碌,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她都拼尽全力,把所有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为的只是让那个病重的皇帝,她的丈夫,感到安心。
可是终究,她还是与那个人天人永隔,她一个人辅佐年幼的儿子登基,承受着来自朝堂上下各方面的压力和挑战……那个时候他真的恨自己,自己除了打打杀杀以外,什么都不会,于朝政,更是一窍不通。他真的希望,除了默默守护以外,还能为她做些别的什么。哪怕能帮她分担万分之一也好……他到底还是高估自己了。就连默默守护这一项他都没有做好。
竟然让她被最亲近的人所害,被废去四肢,如今……也罢,如果到了阴曹地府能与她想见,他再向她请罪去吧。
如果,如果来生有缘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离她近一些,哪怕只能触碰她的一片衣角,一个指尖,他也于愿足矣……最后一片雪花落入他漆黑如夜的眼睛里,带着丝丝的凉。
两天之后,露薇在耶律重光的大帐中醒来了。
“露薇,你总算醒了!”耶律重光欣喜的把露薇抱了起来。
露薇只感到心中一阵厌恶,这两天她用尽全力吸收体内那还灵丹的药力,这药果真有奇效,只是短短两天,她的内伤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只要再多加时日调养,她一定可以恢复如初。
“王爷,我……我这是怎么了?”她揉着额头,一副懵懂不清的样子。
耶律重光大笑道:“哈哈,看来你是睡糊涂了。你忘了吗,两天前你中毒了,差点一命呜呼,还好本王把你救了回来。”
露薇露出一副感激的不能自抑的表情,含泪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一见她落泪,耶律重光的表情有些慌乱:“哎呀美人啊,你这都好了,怎么还哭呢?”
露薇抬手擦擦眼泪,轻咳了两声,然后借故挣脱耶律重光的怀抱:“王爷在这儿守了我两天吗?”
耶律重光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般,爽朗道:“那倒是没有。昨日本王率兵再与大齐军队一战,结果全胜而归!哈哈,那大齐皇帝已经下令将大营后退三十里,休整军务去了。”
露薇的心中划过一丝担忧,洛翔兵败了吗?和她有没有关呢?寂华既然能够找到她的踪迹,那就说明洛翔早已知道她被抓到契丹大营了。他的心绪会否因为她而被扰乱?
如今寂华已死,他失去了一大助力,楚王等人又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耶律重光一下捏住露薇的下巴,眼神凝视她问道:“怎么?听说那个小皇帝打了败仗,心疼了?”
一瞬间,露薇的眼泪再次蓄满眼眶,因为她发现眼泪好像对这粗狂的男子十分管用。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反正眼泪总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但是关键是你一定要哭的漂亮,哭的醉人!
“王爷希望我怎么回答呢?”露薇含泪与他对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正好滴到他的手背上。露薇哽咽着,继续道:“如果我说看到他兵败,我幸灾乐祸,那王爷会怎么想我呢?您会想这真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浅薄妇人。如果我说我为他心疼,为他难过,为他担心,您又会想,我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您对我这么好,而我却一心想着别的男人,我同样是无情无义,不知感激……怎么想都是错,怎么说都是错,王爷,您说,我该怎么想,怎么做呢?”
耶律重光望着她,神色有一丝触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度稍轻了一些,问道:“本王要听实话,你无需过多顾虑,把你心里的实话说出来。”
露薇苦笑一声,随后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眼底全部的情愫:“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论成败,我都希望他能平安的回到的大齐……”
这次她没有说谎,她心中最大的愿望确实是希望他能平安,只要平安就好。
耶律重光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可是却转而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中,用他那浓密的胡子贴在露薇的脸上,低声道:“是本王太心急了,不应该强你所难的。”
露薇胃里一阵翻涌,用尽全力才忍住让自己没有推开他。但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着,唯有让指甲掐痛掌心,她才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招十分见效,耶律重光倒是一把就松开了她。
露薇伏在床边猛的咳嗽,不时的仍有血丝从口中溢出。
耶律重光关切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好了吗?”
露薇的脸色瞬间苍白,然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妈的,这个老色鬼,死人渣,姑奶奶要是不装病还不得让你就地正法?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白露薇誓不为人!我要让你知道,姑奶奶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来人!快传大夫!”耶律重光在露薇昏过去之后大喊。
几名军医都快在心里骂娘了,这汉人女子真是害人不浅,三天两头要死不活的,总是折腾他们这群只会看外伤的军医!每次他们都束手无策,而且每次都被耶律重光骂的极惨。
几名军医轮流给露薇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旧伤复发,气血逆涌,性命倒是没有大碍,但是具体什么时候醒,他们可就没有把握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耶律重光再次大喊大叫着把军医们踢了出去,然后望着床上昏睡不醒的露薇,一筹莫展。
第二天,耶律重光便下令,让人回盛京贴皇榜,重金聘请名医来为露薇治病。
露薇在床上又躺了三天,这三天中,她会时不时的清醒,然后吃些东西后,继续昏睡,有时候赶在耶律重光也在,她就暗自运气,再吐上几小口的血,然后虚弱不堪的晕过去。
耶律重光拿她没辙,本来想尝尝新鲜,可是却碰到这种棘手的情况。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放弃了露薇,转而宿到一名高等军妓的帐中去了。
第四天的时候,露薇正在吃着一碗清粥,忽然耶律重光朗笑着进来,一见露薇醒着,心情顿时大好,道:“美人啊,看本王给你带来什么人了?”
露薇抬起目光,望向耶律重光的身后,只见一个须发皆白,面色嶙峋的老者躬身站在他后面。
耶律重光道:“这可是本王从盛京为你请来的名医。虽说盛京中名医无数,可是敢揭本王皇榜的却不多。这可是本王从十来个名医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位啊,快让他给你看看吧。”
那老者拱手行礼,声音有些沙哑:“草民见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