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贺清灵对她怀恨在心。如今她也沦落至此,贺清灵不落井下石才是奇怪呢。
小宫女道:“娘娘,怎么办?天气这么冷,又下雪,咱们的被子上都结冰了,晚上咱们会被冻死的。”
露薇看着这个小宫女,她名叫月牙儿,今年只有十二岁。凤鸾宫虽然有很多奴才,可是唯一一个愿意跟着自己到冷宫来的,只有这个小月牙儿,月牙儿的性格和戴雅很像,只不过少了些锐气,多了几分绵软。每次受人欺负,也只敢在人后掉眼泪,从来不懂如何为自己讨回公道。
“好了,别哭了,咱们不会冻死。我这就带你去找被子。”露薇拍了拍手,她已经沦落至此,总不能让身边的人为了她在冬夜里被冻死。
月牙儿跟在露薇的身后,一时间莫不定她要做些什么。
露薇行至贺清灵的房门前,二话不说抬起脚就把门踹开。
门闩咔吧一声崩断,屋里的贺清灵和她的丫鬟小鸾都被吓得一惊。
贺清灵惊愕的看着露薇:“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取你的被子和炭火一用。”说完,露薇又转而对月牙儿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取被子!”
月牙儿一时间有些踟蹰,毕竟这种强抢的事情她以前可从未做过。
在露薇威逼的眼神下,月牙儿终于迟疑着迈开了脚步。
贺清灵和小鸾原本正聚在火盆前烤火说话,被露薇这一吓,一时间有些呆住。可是现在她一听说露薇要夺她的被子,马上就回过神儿来了,当即跳了起来,小鸾则一步上前,拦住了月牙儿的路。
“白露薇!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高高在上的贵妃吗?你不要忘了这是哪里,这里是冷宫,容不得你撒野!”贺清灵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提高,她想尽量从气势上压倒露薇,可是她尽了全力,却发现仍是徒劳。
露薇看着她,冷笑道:“撒野的人是你吧?你不要告诉我那被子是自己长了腿,跑到院子里的。”
“你的被子去哪里关我什么事?这里是我的房间,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贺清灵指着门口,声嘶力竭的喊着。
露薇不理会她,径直往她的榻上走去。月牙儿此刻还被小鸾拦着,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露薇知道,指望她是不太可能的了。
小鸾身后欲拦露薇,结果露薇抓住她的手腕,掌上用力,只听咔吧一声,小鸾的膀子便被卸了下来。
小鸾痛的哇哇大哭!
贺清灵急忙过去:“小鸾,你怎么样?你的手怎么不会动了?”她身后过去碰,可是刚刚触碰到小鸾的胳膊,小鸾就痛的更剧烈了。
露薇将她们的两床被子抱起,经过小鸾和贺清灵的时候高声道:“这次只是让她脱臼,下一次,我可不能保证她的胳膊还能否待在她的身体上。贺清灵,你最好牢记,不管到什么时候,我白露薇都不是任人欺凌的!”
说完,她把被子交到月牙儿手上,然后自己将屋里的小火盆拎了起来。
这冬夜这么冷,一个火盆根本不够用。既然贺清灵想让她挨冻,那么她自己就先尝尝寒冷刺骨的滋味吧。
端和宫内。
洛翔捧着一本书斜靠在榻上。
殿内的地龙烧的很热,靠在榻上的他虽然只着了单衣,可是仍旧觉得有些微微出汗。
“来人,让人把地龙听一下,不要烧这么热。”
沐浴完的柔贵妃着了一件水红色纱衣,扭动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步步的靠近洛翔。
“很热吗?臣妾倒是觉得刚刚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洛翔的身上靠。
洛翔的眼睛始终未离开书本,他语气平静道:“冬夜里穿这么少,你也不怕着凉。去添一件衣服吧。”
柔贵妃心里有些气恼。他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呢?她穿这么少还不是为了给他看?让人把地龙烧得这么热,不就是怕着凉嘛。可是他却丝毫都不理会她的苦心安排。
“陛下,这书有什么好看的啊?您一天到晚都在批阅奏章,好不容易休息了,还要捧着本书,这样身子会累坏的。”她说着,便作势要去夺他的书。
洛翔先一步把书本扔开,脸上有些愠色:“你就不能让朕安宁一会儿吗?”
柔贵妃被他严厉的口气一下,立时红了眼圈:“陛下,你的意思是臣妾让你不得安宁?臣妾十二岁到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隐姓埋名,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是对陛下有帮助,臣妾都没有丝毫怨言的做了!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您要这样对臣妾?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洛翔抬起她的下巴,冷冷看着她道:“你做错了什么?自从你当上贵妃以来,你又做对了什么?你总是把以前的事情挂在嘴边上,是在提醒朕要对你感恩图报吗?”
柔贵妃拼命的摇头:“我不要你的感恩图报,我只要你能好好对我,就想当初对白贵妃那样!”
烛光中,他的脸色变得莫名:“你觉得朕对她好?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呢?冷宫!如果朕像对她似的那样对你,你是不是也应该去冷宫里面呆着?”
“那是她下贱!她不知羞耻的与人私通!”
啪——
柔贵妃的脸上狠狠的挨了一个耳光。她捂着脸,脸上火烧一般的疼。她抬起头,惊愕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洛翔。他竟然打他?这么多年他竟然第一次打她?
她对上洛翔的目光,那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冰冷,冷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洛翔:“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你让人假传圣旨,把她骗到听雨楼,而后又引唐君过去,助情香这么低劣的手段也只有你会用!事成之后,你再把朕引过去,让朕捉奸在床……灵儿,你这一出出戏码上演的真是紧凑!难不成在你心里,朕就是一个那么容易被人愚弄的傻瓜吗?”
柔贵妃周身都被一种难言的寒冷包围着,他竟然知道!他竟然都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还会把白露薇打入冷宫?
洛翔仿佛早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继续冷冷道:“不洁的女人,朕不会再要。可是心地不纯,毒如蛇蝎的女人,朕一样不屑!灵儿,朕一再包容你,正是因为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另外,你不要仗着有你父兄撑腰就胡作非为,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看他们会如何对待你。”
说完,他优雅自如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然后头也不回的举步离去。
柔贵妃跌坐在床榻上,如同一支枯萎的花。心地不纯,度如蛇蝎……她辛苦付出这么多年,到头来只换的这八个字……究竟是他太冷太狠,还是她太傻太痴?
大雪纷飞,整个皇宫仿佛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狐裘,华贵中透着清冷圣洁。
月牙儿将手贴上露薇的额头,惊奇道:“娘娘,怎么会这样?您的额头好冰,手也好冰,可是刚刚还很热的,您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奴婢出去求求守门的侍卫,让他们请个御医过来?”
露薇强忍着蚀骨的寒冷:“月牙儿,我这是宿疾犯了,你不要担心,我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出去守着吧,这三天没我的吩咐,你就不要进来了。”
月牙儿摇头:“不行,娘娘您一个在这屋里,万一有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出去!我的话你没听到吗!”露薇的脸募得变红,整个人像是被丢到烈火里,皮肤是针扎一样的疼。
月牙儿被露薇的吼声一吓,当即哭哭啼啼的走了出去。
露薇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苦的呻.吟出声。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她身上的冰火蟾毒再次发作,可是这一次,神机宗不会再有人给她送解药。而他也不会再不离不弃的守着她,陪她一起承受这份蚀骨的痛……
当寒冷再次袭来,她的眉毛上凝结了一层寒霜,脸色变得青白。四肢仿佛被冻僵了一般,疼痛自指端升起,一寸寸的向上蔓延,直到涌入她的眉心。
她还记得,上次她寒毒发作的时候,他陪着她,抱着她,他和她说很多话,他对她的痛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现在,她好想他。
洛翔,以前的种种难道都是假的吗?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我不相信!就算时至今日,我身在冷宫,可我还是不信!
脑海里好像凭空生出了千万只虫子,那些虫子一点点的啃噬她,渐渐的,每一寸骨头都被这种疼痛包围。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扯开自己的头发,皮肤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这毒要发作九天九夜人才会彻底的死去。难道她真的要承受那么天的苦楚在死去吗?
不,如果真是那样,那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去死!
猛然间,她拔出自己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喉咙。可是转眼间,她的动作又迟疑了。
她真的要这样死去吗?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她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没有问他……
强忍着被烈火焚烧的痛楚,颤抖着声音对外面喊道:“月牙儿……”
月牙儿听到她的喊声,马上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