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父亲与哥哥也没看清他的真面目,那样殷切地把她托付给他,后来发生那事,不知父亲与哥哥现在如何了?苏婉玉咯吱咯吱地咬着牙,屋里静寂得针落可闻,声音很是诡异。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居然比不上一个臭男人,苏婉玉死死地揪着被褥,又怒又痛,死死咬着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缓缓闭上眼,搜索脑中宋小米的记忆。
一点不落地搜寻下来,苏婉玉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宋小米还真是……一点没变!不,或者说变本加厉!
自从宋大米嫁给柳青云,宋小米便跟着搬到青石镇上,成日里游手好闲,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到处闲逛,不是调戏长得貌美的公子哥儿,便是翻墙偷看人洗澡,镇上长得好看的男子,她都数得过来!
老天爷怎么让她重生在这样的人身上?苏婉玉一想到日后上街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就连重生以来唯一的欣悦也消散了。
“咕咕——”肚子里发出一阵怪响,原来这具身体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也滴水未出。原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下腹胀得厉害,苏婉玉无法,只得掀被下床,弯腰从床下掏出两只鞋子,趿拉着往茅房摸去。
不久后,浑身轻松地从茅房里出来,畅快地叹了口气,犹豫着直接回房,还是到厨房里摸点吃食垫垫肚子,忽然耳中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低吟:
苏婉玉浑身一震,脚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由自主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待走到一扇窗子下面,那古怪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纸,清晰地传出来。
嘎吱嘎吱的床板响动声,与咚咚撞墙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苏婉玉只觉浑身的血液冲上头顶,胸腔中仿佛有什么炸开:“啊——”
柳青云与宋大米正做到兴处,忽听房门砰的一声巨响,连忙分开紧密交叠的身子。披衣下床,来到外间,只见宋小米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拳头紧握,双目赤红。
“大晚上不睡觉,你鬼叫什么?”被打断好事,宋大米气不打一处来,杏眼圆瞪,咬牙切齿地凶着宋小米:“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屋睡觉!”
宋小米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森然:“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宋大米最不惧的便是鬼神之说,倘若苍天真的有眼,为何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当下拧起细细的眉,摆着纤腰走过去,一个指头摁在宋小米的脑门子上:“还瞪?——哎哟,还敢还手了?”
这时柳青云系好衣带,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捉住宋小米钳着宋大米的手腕,往两边分开:“小米怎么起来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柳青云倒不似宋大米那般恼怒,与此相反,他心中有些松了口气。今天是苏婉玉过世两周年的祭日,从七天前他便开始茹素斋戒,房事更加停了,谁知今晚竟然昏了头,跟宋大米滚在一处:“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快进屋里来。”
手指刚碰到宋小米的手腕,宋小米便如被烫了手似的飞快撤走,柳青云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小米真乖,你姐姐说话急了些,也是担心你才会如此,你切不可跟你姐姐使气。”
宋大米见她放手,连忙抽回手腕,只觉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雪白的腕子上红了一片:“可见是被撞坏脑子了,没大没小!还瞪什么瞪?走啊,我送你回屋!”
宋小米一缩肩膀,叫她推了个空,柳青云怕宋大米着恼,连忙打圆场道:“小米那屋里黑灯瞎火,别再绊着,你去取灯过来,我送小米回去。”
宋大米恨恨地盯着宋小米微垂的脸,再看柳青云目光躲闪,心中冷笑,这时想起来守身如玉了?呸,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玩意儿!扭身往里屋取灯去了,刚转过身,却听身后的宋小米温吞吞地开口道:“姐姐不必麻烦,我只是过来问姐夫一句话,问过就走。”
宋小米素日里是个再跋扈不过的性子,也只在宋大米手下微微露怯,且不常见,这句没底气的话说出来,倒叫两人都有些惊讶,宋大米也不着急取灯了,转过身站在柳青云后面,听他问道:“小米有何疑惑?且说出来,姐夫为你辨一辨?”
宋小米原来垂着眼,这时却扬起头来,睁着一双与宋大米七分相似的杏眼,湿润润的带着些惆怅:“姐夫,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对吗?”
“小米为何如此感觉?”柳青云微讶,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你落了回水,险些不好,遭此一劫,心里难免生出些以前没有的思量,这本是好事,只是须知人性本善。”
宋小米原来生得不差,只是年纪小,又没人教她收拾,该有的妩媚便一丝不露。此时月光如水,她顶着一头乱发,拘谨地站在门口,乌黑莹润的眼珠子带着一丝迷惘,竟难得有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妩媚之色,柳青云心中生出些怜惜来:“小米可是想起那位使你落水的公子?”
“我们当时不在,不知道你和那位公子都说了什么,不过那位公子出身富贵,想来说话不太中听也在常理。只是他的心肠却不坏,你落水之后,还是他把你救上来的。”
宋小米平日里顽劣非常,柳青云想对她说教也逮不到机会,此时一番教导的话说出来,心下顿时有些得意,谁知宋小米的眼睛闪了闪,竟然道:“不是这个。”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哑:“我,小米喜欢那位公子,想要嫁给他。姐夫觉得他是个好男人吗?”
“这——”柳青云哑然,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思,一时有些尴尬,刚想向宋大米求助,却听宋小米轻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他长得那般好看,想来不是良配。便如姐夫一般,长得这般好看,还不是在苏姐姐死了不到半年,便娶了姐姐么?”
一句话落,屋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