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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祥的预感

九月初九,重阳日。

太湖往东七十里水域处上方,云气翻涌。天空雷雨大作,风紧,若鬼神哭嚎。两条鳞甲森森、身长十余丈的独角赤虬正拉着两节飞辇在雨中疾行。

那两条赤虬低低的嘶吼,四条龙须在风雨中摆荡,威风凛凛。四只龙爪健硕而锋利,飞快地踩踏着虚空,一看便知是世间罕有的异兽。它们身后拉的飞辇更是高贵奢华至极,丈余长宽的车厢闪烁着乌黑的光泽,竟是通体由万年海底沉香木打造而成的,可以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车身上精雕着宏大的火系图腾,飞檐四角挂着长长的金铃流苏,在雨中‘叮铃’作响,格外好听。就连那车轱辘上也镶满了拳头大小的红宝石和玛瑙。也不知是哪家的王孙贵胄,竟有如此气派的座驾?

雨水落到飞辇的蓬顶溅开了去,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轰隆隆的惊雷震醒了四百里太湖所有的水族,大鱼们纷纷暴躁的在水底快速的游来游去,将湖底搅得一阵水浑。

烈横的右眼从今天早晨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加上还得在这鬼天气里赶路,这让他的心里很是有一股莫名的烦躁。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在车辇里盘膝打坐。他身后盘膝坐着九名清一色暗红血袍的先天级的高手,都是他在火行旗中的心腹。这一伙人,放到九州中土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强大战力。何况,他们身后的第二节飞辇里,还坐着两名炼虚合道初境的坛主。

在道门一脉的修炼中,修炼境界分为四个阶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以及炼虚合道,每一个阶段又分为初境、中境、上境,分别对应着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十二个境界。而人间独有的传统武者,在经过千年的武学与哲学的揉粹之后,去粗取精,渐入佳境,自成武道体系,人间亦相传曾经有多位武道终极强者武破虚空,超凡入圣。相比起道门境界的繁冗复杂,武者的世界就简单的多了,只分为两个境界——后天之境和先天之境,大多数江湖上的所谓高手,即使可以凌空纵跃,剑气伤人,轻功水上漂,也不过是些后天境界的凡体而已。武学与哲学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只有对人体的构造,自然的规则,世界的真理有了深刻认识的武者,才有可能进入先天之境。五脏、百脉、真气、日月、潮汐、空气、星辰,自然与人体这些玄而又玄的秘密,给与了武者无尽的提升空间。武者和修道原则上并没有实际上的交汇,只是武者在进入先天之境后,实力大致就相对应道门次高的炼神还虚境界及以上,可以御剑乘风,一日千里。只是,不知这世上有多少人苦练了一生也止步在后天境界,郁郁而终。

武者之所以只有两个轮廓性的境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武者对敌,本身就只有胜负强弱之分,没有谁的境界高,只有谁的刀更快!相对于修道对于天资极高的要求,武者,似乎因为可以通过勤学苦练达到更高的境界,而被更多的人青睐。

烈横本人更是一位道武兼修的奇才。三十年前,他已是壮年得志的先天高手,一双青焚烈焰掌横扫太行,三十年后,他的武学造诣虽然一直没有大幅度的长进,但他却另辟蹊径,半道修真,没想到事半功倍,仅仅用了三十年就修成了合道初境顶峰,随时可能会突破至中境大乘期。

但凡炼虚合道境界的修士,几乎都已经是翻江裂壑的大能者了,修炼到了这个地步,每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自古以来修真者能修炼到炼虚合道初境这一步的,本就万中无一,到了中境大乘期,更是凤毛麟角,可以称之为“小仙位”的高手了,到了那世人敬仰的上境渡劫期,已是传说中的半个金仙,实实在在的“仙级”高手了。

烈横虽然没有到“小仙位”,但五行正教的修士原本就以斗法攻伐见长,加上他是武者出身,在实战中,即使对上任何“小仙位”的修士也不会落于下风,甚至同真正的仙级高手都有一战之力。他也是“九州十大高手排行榜”榜上十人唯一一名未及“小仙位”、甚至还能排名第八的高手。

所以,他才会是偌大的天师五行正教的火行旗旗主!

这两节车辇里,几乎包含了整个火行旗的战力!是什么事情令他们这般慎重,甚至要倾巢出动?

秘密就在第二节车辇。

檀香缭绕,车厢内的顶上镶着八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使整个车厢看上去亮如白昼。离药的脸颊在夜明珠柔柔的光辉下,显得有些苍白。这几天五行正教为了防止九黎族的营救行动,不停地将这二人变换位置,漫长的舟车劳顿令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疲倦不堪,被粗绳绑着的手脚更是勒出了乌青的血痕。在她身边的姜玄夜,同样被手脚绑着,身上更是被鞭挞的体无完肤,让人不忍心直视,若不是他身体强壮结实,换作一般人受了这么重的鞭刑,流了这么多的血,早就死了。

火行旗倾巢出动,正是为了押解这两名极为重要的犯人,魔族少帝和魔族公主去东海无极岛。

“曹兄,你说这魔族的小妞子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啊?”一名身材矮胖,皮肤黝黑的坛主贪婪地盯住蜷在车厢尾部的离药,眼睛里闪着贼光。

“徐魁老弟,圣姑临行前可是特别关照过你,让你别碰这小妮子。你可别触了圣姑的忌讳!”另一位被称作曹兄的坛主说道。他正在盘膝打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皮肤下面红光隐隐,两只手更是像刚从炉火里抽出来的一般,却不知修炼的是什么厉害的功法!

这二人就是火行旗最厉害的两名分坛坛主,“龟兹仙人”徐魁和“屠魔手”曹磊。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合道初期修为,不论在哪里都绝对称得上是威震一方的高手。

“嘿嘿嘿,老子要心情好,才管她叫一声圣姑,这辜婉婉若不是得了教主的恩宠,老子连她也不放过,非要捉来爽爽不可!那身段,那样貌,那嗓音,简直都没的说!哎呀想想都觉得销魂,与这眼前的小美人真是日月同辉啊!若是哪天老子能左拥右抱,何其幸哉,老子连神仙也不做了!”徐魁色眯眯道。

“哼!只怕你这话若是被她听见了,不光来不及做神仙,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做个入不了轮回的孤魂野鬼喽!”曹磊冷冷道。

徐魁听他这样说,似乎想到什么,浑身一凛,然后又嘿嘿笑道:“曹兄,我也只是开个玩笑,嘴上爽一爽。旅途寂寞,反正这节车辇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这么死板作甚?”

曹磊依旧闭着眼睛,不急不徐道:“隔墙有耳,你小心祸从口出……”

他这个“出”字尚未说出口,龙辇飞檐四角的风铃突然一阵疾响,曹磊蓦地睁开双眼!下一瞬,徐魁和曹磊已经出现在飞辇之外。

只见原本平静的太湖水面突然搅起惊涛骇浪,数十条身影冲天而起!更有一道房屋大小的凛冽寒芒自湖底疾斩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拉着飞辇的两条独角赤虬生生腰斩!

“昂——”两声赤虬的悲鸣悲鸣响彻天地,很快又被轰隆的雷声淹没,漫天的血花被雨水冲刷而下,染红了附近数十丈的水面。两截龙首轰然坠入湖面,掀起巨大的浪花,那两节飞辇却和剩下的半截龙尸却奇异地悬浮在空中。

烈横和他手下的高手尽数出现在龙辇的上方,冷冷地注视着四周将他们包围的数十条身影。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震耳欲聋的雷声,哗啦哗啦击打着水面的雨声……

十几秒之后,最终还是由火行旗的人打破了僵局,他们高手众多,在这九州中土大地上,有什么可忌惮的?

“辣他奶奶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杀了我天师五行正教的牲口?”徐魁大声道,声音里夹着真气,比雷声还要大,隆隆传出十里。这一手也是有威慑之意在里边。

包围他们的数十人,没有一个人答话。但他们投过来的目光,每一道都是沉着冷静,含着待时而动的杀机,显然对方数十人也全是先天以上的高手。这让烈横也感到强烈的不安,因为他甚至还隐约到了两股比他还要强大的气息,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

另一边,在他不远处站立,身体红光隐隐,凝神戒备的“屠魔手”曹磊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并且在心中暗暗分析着。

能一次性出动这么多高手的,在这九州中土,除了他们五行教自身,绝对不超过四个势力。其一,是所谓的正道联盟,以昆仑山为首的修炼正宗联盟,近来年联手与日益壮大的天师五行正教对抗,在各大战场上均有交锋,互有死伤,但他们自诩人间正道,做事都是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这雷雨水泽设伏;其二,是逍遥城,九州最大、最繁华的自由之城,龙蛇混杂,高手不计其数,但他们平素不干涉战事,与天师五行正教井水不犯河水,而且逍遥城中高手皆是各门各派的流亡弟子以及妖怪兽修,气息应该各不相同,不会如此整齐划一;其三,是雁荡山月宗,九州最古老、最神秘门派,没有之一,其门下弟子隐居世外,个个修为逆天,但眼下战事没有扩散到江淮一线,月宗似乎也还没有站到五行正教的对立面;其四,也就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了——苍梧之渊,太古遗民,九黎族。

这群人的气息古朴而苍凉,正是魔族功法的气息!

曹磊秘密传音道:“烈旗主,来者不善,恐怕是九黎族的人!”

烈横转过头,看了看他,点点头示意。

曹磊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会意,立马上前一步,音波滚滚,朗声道:“不知列位是哪路英雄?可是苍梧之渊的道友?”

依旧没有人答他。

雷声似乎已经停了,但雨势没有丝毫的减小。

曹磊见对方一直没有人答话,不知虚实,便心生一计,故意激道:“各位既然截了道,却又不肯报上来路,莫不是一群沆瀣鼠辈,无名可报么?”

这句话下去,立马有了效果,但结果却令“屠魔手”曹磊的脸上比哭还要难看。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你不配。”

一声苍老的声音炸雷般响起,爆发出第三股“仙级”高手的强大气息,甚至比那一前一后夹住烈横的两位“仙级”高手还要强大,直震得五行教诸人身形一阵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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