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道,2016年5月15日,我市因一起意外交通事故,致1人当场死亡,死者身份已查明,系我市外来人口林冲,现警方已通知其家属前来处理后事,南方都市为您报道。”
一起普普通通的车祸现场,林冲茫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对旁边记着的话一丝一毫都没有听进去,因为躺在地上的那个被证明已当场死亡的人,就是他自己。
“赤佬,要死tm的别碰我的车啊。”一个扎着满头小辫子年轻人从一辆保时捷里钻了出来,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林冲,点燃一根手工卷制的烟草,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用力的摇摇脑袋。
“抓我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年轻人的手被警察从面扣住,然后将他手里的烟草捻灭放进一个塑料袋里。
“横什么横,横什么横,抽大麻脑子都抽傻了吧,等着蹲窑子吧****。”一个中年警察一巴掌抽在他头上,然后指挥着旁边的警察将其拷上警车。
“还真是......”林冲的魂魄游离在现场,目睹着整个事件的经过,他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大学毕业后基本一事无成,理想和现实总是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他去听了马云的讲座,可那是人家成功者的路,他的英语也很好啊,可现实是他叫林冲,不叫马云。毕业后他加入了千千万万的创业大军,从朋友那里借的,亲戚那里筹得,前前后后总共投资了几十万,对一些人来说不算什么大的数字,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连同父母的退休养老钱都搭进去了,可还是赔了,赔的一干二净,他哭过,开始酗酒,女朋友离他而去,海誓山盟在这时候还是敌不过柴米油盐。
“死了,死了好,一了百了,就是年迈的父母怎么办?”林冲迷迷糊糊的想着,唯一让他忧心的还是家里的老父老母,可是一道只有他可以看见的光已经不知不觉笼罩住了他的魂魄,他左右看看,眼中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然后在空中散尽。
“这是哪里?”林冲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自己也穿着白色的衣服,医院?林冲皱眉,自己被抢救过来了?不对,自己的身体怎么变小了?
“冲儿,你醒了。饿不饿,妈给你熬了鸡汤。”林冲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的右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是做梦,不是做梦。看着母亲黑色的头发,林冲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身看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表,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觉得,这是老天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时钟上的数字是2004年5月15日!
“国庆,儿子这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母亲张淑琴急忙保住林冲,扭头向林冲的父亲林国庆忧虑的问道,因为林冲已经高烧三天昏迷不醒,医院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刚刚睁开眼睛就哭的稀里哗啦的让人看着焦心。
“我去叫大夫。”林国庆跺跺脚,转身就准备去叫医生。
“不用,爸,我病好了,就是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林冲急忙喊住父亲,看着父亲轻快的步伐,竟破涕而笑,这时候,父亲还没有失业,母亲还在纺织厂上班,明年,也就是他高三那年,母亲就会下岗,后年,父亲同样会被裁员,他们这个原本还算小康的家庭就会瞬间被打入低保范围,林冲的脑子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些,身体瞬间坐了起来,就要下床。
“小冲,你干什么,病刚好不要乱动,等医生过来检查。”张淑琴急忙让林冲躺下,但是林冲这时候已经感到时间的紧迫,死活不肯再躺床上,好在这时候大夫进来了,奇怪的打量一番林冲,然后翻翻林冲的眼皮,摸摸他的额头,又拿出一支体温计让林冲夹在胳肢窝。
“怎么回事?”有一个中年大夫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林冲问道。
“这个病人的病情很奇怪,前几天连续高烧,今天竟然突然体温恢复正常,一点征兆都没有。”医生小声的交流着,最后只能将之归结为林冲的体质特殊,因为一般的高烧就算恢复也是有一个过程,向林冲这种情况比较罕见。
“好了,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今天就可以出院,但是记着一有什么不舒服立即过来检查。”中年大夫笑着对林国庆说。
“好的,好的,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林国庆的脸上如释重负,张淑琴同样笑着说着感谢的话,然后一家三口就准备回家。
“妈,我学校请假了吗?”林冲走在路上,看着小县城熟悉的一切,心情感慨莫名。
“你班主任李老师昨天还亲自到医院来了呢,明天上学的时候你要去感谢一下李老师。”张淑琴笑笑,林冲的思绪立即想到了一个人,他高中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李存光李老师,一个中年教师,算是比较正统的知识分子,头发梳着整齐的三七分,面容清瘦,鼻梁子上架着个高度近视眼镜,最喜欢穿的衣服是一件老款的西装,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满是粉笔末。
“你李叔本来就是你爸同学,让你平时多走动走动你就是不肯,语文成绩又考不好,放着这么好的关系都不知道利用,我告诉你林冲,今年语文要是还考不好,高三我就把他请到家里每天晚上给你补课。”张淑琴不满的拍打了一下林冲的后背。林冲没有在意,他这时候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想法,还有一年,他的家庭就会走下坡路,在自己考上大学以后只会更加艰难,所以,他给自己定了三个目标,第一个,赚钱,第二个,还是赚钱,第三个,依然是赚钱。至于考学,从小到大,林冲最不怕的也就是考试,上一世也就是太过书生气,做什么事情都会理想化,以致自己将自己推进深渊,这一次,他不会让自己再次跌倒。
家还是原来的那个家,老旧的八九十年代的六层小区,这是父亲的钢厂分发的职工家属楼,紧凑的两室一厅,林冲进门后仔细的打量着家里的布置,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摸摸沙发,这是父亲去年让人手工做的,料子是上好的实木,因为他在单位被选上了劳模,奖励一套实木沙发,父亲林国庆没有回家直接就上班去了,母亲今天还请了一天假,她刚进门就进了厨房张罗着为儿子准备饭菜好好补补身体。
林冲一个人走到阳台,这里是五楼,老房子都讲究三金四银,三楼四楼住的都是有关系的职工,林冲探出身子,阳台上吊着一篮子吊篮,青翠欲滴,林冲记忆里这是自己从同学家引来的,长了一年已经从一株长成了满满一大盆。
回到自己的卧室,这是一个只有不到二十平方的小房间,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写字台配套一只木椅,就是他房间的全部,林冲躺上床,瞪着眼睛仔细的看着头顶上的吊扇,三十多岁的心理年龄让他不至于迷茫无措,他在思考自己如何面对这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