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巍峨的城墙,兴许是年代已经有点久远,城墙脚往上二三尺的地方布满了一层黑里透绿的青苔,还有那高高耸起的城楼,神情之专注,周围夹杂着南北口音的喧闹声仿佛对他没有丝毫触动。
前世的申勇就居住在西城区右安门的牛街,可惜那个时候右安门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能一睹真容,自然不愿错过。
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元旦之前赶到京师,不仅是人,连马儿都吃不住了,仅有的几百两银子已经花费得所剩无几。
“终于到京师了!”申勇长长出了口气,对众人道。
“勇哥,这就是京师七个外城门之一的右安门,小弟第一次来京师时便是从此入城的。此外还有东偏门、西偏门、广渠门、左安门、永定门、广安门。
”高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连珠炮似地道。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是面面相觑,七嘴八舌道单外城门就有如此之多?不愧是天子居所。
申勇不假思索笑道:“内城还有八个城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东直门、朝阳门、西直门、阜成门、德胜门、安定门。”
这下就轮到高翔诧异了,暗道勇哥并未到过京师,难不成是从书籍上看到的?
右安门只有一个城门,人群显得有些拥挤,门口有五城兵马司的守城小校正在盘查入城的各色人,等待入城的人群当中大半都是行商,也有些进城贩卖自家物产的庄户。
其实京师周遭的庄子几乎都为勋贵,京官以及中官的私产,这些守城的小校自然不敢加以阻扰,只要不是外地的流民,随便盘查一番就放入城中。
当有些刻着标记的官宦之家的马车经过时,兵马司的小校们则立即呈上一副笑脸,神色恭敬,更不敢过多盘问,直接放行。
申勇只是微微扫了一眼盘踞在郊外民房中的流民,神色不动,向守城小校出示路引之后,也很快便入了城。虽是外城,但还是一片车水马龙,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吴章义自从入城后两只眼睛就不够使了,东张西望的,口中不时发出啧啧声,石大富几人也是如此。申勇倒还好,他只是觉得有点新鲜,比这繁华宏伟的建筑他见得多了。
“我们府中的牙行设在南城宣武门附近的唐洗白街,大少爷就住那附近的一个小衚衕,还有十余里的脚程。”
“咦,这个时候这里就有清真寺了?”申勇指着道旁一座圆顶的寺庙惊讶问道,高翔策在马上,神色古怪地道:“清真寺?未曾听人说过,这是礼拜寺,喏,回回们做礼拜用的,现下我们脚下的这条道就叫礼拜寺街,从这一直往前走,便能到大少爷所在的四海货栈。
就是申勇也不住四下张望起来,暗道这位置不是牛街吗?当真是世事变迁,物是人已非。
就在二人言谈间,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小校各自推着一辆独轮木车,上面载着一个大木桶,桶中满是腌臜物,咕噜咕噜朝他们的方向过来,其中一位不断嚷嚷道:“烦请各位官人让让,要是冲撞了大家可勿怪。”随后,又见他们将那些不知是何物的脏乱杂物倒入一辆大车中,运出城去。
看他们那满头大汗忙碌的样子,吴章义膛目结舌道:“这京师的军爷还做这等事?”石大富等人也是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申勇则是哑然失笑,暗道这就是明代的京师环卫工了?
几人就这样瞧着京师的热闹,各怀感触,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光景,来到了高翔口中的唐洗白街,很容易便找到了申家的四海货栈。申家本就是资本浑厚的大商家,四海货栈在南城这一带衚衕的牙行货栈中,算是声名在外,经营牲畜,丝绸布业,粮米,还有白糖等大宗货物。
不时有或养尊处优或神色精明的商贾在账房先生与家仆的陪同下从货栈正门行进行出,申勇将手上的缰绳交给石大富,掸了掸貂皮大氅上的灰尘,大步走进货栈,门子正要盘问。
这时刚送走一个商贾的申仁,还有货栈管事,突然瞧见了申勇,他们疾步迎了上来,申仁喜上眉梢道:“老五,怎的就到京师来了?”申勇愣了一下,看了看那管事,随即笑道:“这位就是申四叔?”
原来申勇口中的这个申四叔是他爹申文良那一辈的旁系子弟,早早地被派到京师打理货栈各种事宜,说起来,申仁还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五弟,哈哈,怎地不在府里过完元旦再来?”兄弟相见,抱了抱,各自都是亲热的紧,申勇笑道:“小弟有事相求,这次恐怕要劳烦大兄。”申仁瞪了他一眼道:“瞧你说的,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别傻站着,来,进去再说。”
寒暄过后,申勇请申四叔先将石老汉夫妇在货栈安顿下,然后叫上高翔诸人准备去找个澡堂子泡澡,一路风尘仆仆,当真是难受得紧。
吴章义本不愿去,申勇冷冷道不去也成,以后每晚临摹二十张字帖。他闻言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连道我老吴身上痒得紧,得好好冲洗一番才是,让诸人摇头,不禁哑然失笑。
在货栈门子的引领下,申勇,高翔,吴章义还有石大富,七绕八绕来到唐洗白街附近一条叫杨家的小衚衕里,找了个澡堂子,这家瓮堂据说是隆庆年间一个南直隶应天府的商人开办的。
除了申勇,其他人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泡过澡,个个都是感到新奇,不住打量着如同倒扣的大瓮的堂顶。待四人躺入热气萦绕的水池中后,个个都是一副受用的表情,申勇更是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连道这真乃神仙般的享受。
他合着双眼靠在边沿,暗暗思量道:据城郊的民户所言,单单是右安门外聚集的流民恐怕就得有上万人,他们每日在城郊的货栈打些短工,还不断有天南地北的人前来,加上外城其他六个门,一起估计得有十万众,其中青壮居多,流浪算是个体力活,身子孱弱的人多半已经死在了路上,是否能在里面招募一些有弓马底子的青壮呢?
那些有技艺在身却不得入城又不肯为盗为匪的青壮应该是可取的,这年景恐怕就是只给口饭吃都会有人应募,所费银钱必定不多,但是武会试还有二月就要举行,提前招募好像又不太妥当,如果武会试没取中,便没军职,届时又该如何?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待回去之后跟大兄申仁商议一下再做计较,毕竟银钱还需从他那着手,自己先安心备考,再顺便带他们几个逛逛京师。
就在四人擦洗干净准备离开时,隐隐约约听见瓮堂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申勇凝神听了个大概,对三人道:“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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