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越双手颤抖着交叠于额前，俯下身子，半响都没说出话来。他一直是谦逊且骄傲的活着，从来没有这般煎熬地处于劣势过。
“爹爹，书越他什么都不知道，您别为难他了。”原本那日玉岚在顾园中一口就叫出书越的名字，顾殿就对书越有了强烈的戒备之心。
可是这段时间书越的贴心照顾早就让顾殿放心不已，他的温柔贴心润物细无声，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喜欢。
他知道书越希望他能跟柯若雪在一起，可是傻书越，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姐已经不需要他了？
“什么都不知道？”顾正君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然而笑声却像铁锤一样击打着书越的心，“傻儿子，看来你还是太单纯了啊！”这么轻易地就相信敌人派过来的人，难怪会输的这么惨。
如果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也许能够理解书越的所作所为，可是如今却什么都不能说，书越便是一个两面都想着要讨好的人，俗称墙头草。
是，不能够信任的！书越心中一沉，顾正君果然不能小瞧。难怪小姐在那么多人中独独选中他跟来，原因在这里。
“爹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殿心沉了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是想知道答案。
“你们主仆两人还是稍后回去再来对质个好歹吧！”儿子长大了，总要自己独当一面，他也帮不得他太多，主仆之间最是忌讳让他人掺和，他也懂得适时退后一步。
顾正君换了舒服的姿势，凤眸紧紧地盯着书越，扯唇问道：“回到正题，来，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若是你说的有理，我便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没有道理，我下午就去拜访拜访柯家！”他柯家当真以为顾家没人了吗？如此欺侮他的宝贝，实在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当然了，也不需要他们把他放在眼里，又不是眼屎。好吧，笑话有点冷，但是至少要知道他顾家宝贝不是他们想欺负就欺负的。
“妻主，”突然出声看向旁边眉头紧锁的某人，顾正君阴森森地笑道：“找个时间好好同柯家主聊聊天，这件事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您说呢？”当初娶自家宝贝的时候说的多么好听，这才多长时间，就敢对不起自家宝贝。
和离？简单呀，写个字按个手印就好了，可是后面的事情就要他们做父母的来算账了，当然，这么不符合气质的事情是不需要让宝贝儿子知道的。
“嗯，行，我忙完这段就去找柯妹……咳，柯家主。”顾大人在顾正君阴森森的眼神下硬生生地改变了称呼，故作严肃地说道：“我会尽快找她问个子丑寅某来，绝不让我宝贝儿子白白受委屈。”
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了，幸好他还有一张底牌，不用把小姐的情况全部招供出来。书越咬咬唇，直起身子，垂眸说道：“公子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不能让孩子出生没有母亲，望正君、公子三思。”
先不说顾殿了，顾家两位家长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儿子带着一个孩子耗费一生的，若是没有孩子两人和离，大不了再找个人二嫁，凭他顾家在云楠县还找不着好人家吗？可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不干脆不利落，这婚，轻易离不得。
书越话一出，整个房间顿时一阵诡异的寂静，所有人几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一直很淡定的顾正君都僵硬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书越知道，他赌赢了，这一局，他险胜。
“你、你说什么？”最后还是顾殿打破了僵硬的气氛，干涩的声音有些结巴，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公子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书越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低垂着眼眸看着顾殿还没显怀的肚子，说道：“自从书越来到您身边，便一直负责调养您的身子。前几天奴给您号脉，查出了喜脉，便把您的药换成了安胎药。当时您还问我为何药的味道不同，奴骗了您，望公子原谅。”
顾殿性子天生就带着一种软糯，善良心软，若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是绝对不会做对孩子不好的事情，比如让孩子出生就没有母亲。他利用了顾殿的这种绵和性子，可是那又如何，为了小姐的幸福，其他的，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孩、孩子？”顾殿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出现了一种似喜似悲的表情，“我，我竟然有孩子了？”
不过一夜，就有了孩子？陌生的感觉，浑身都软酥酥的，带着满足，带着欣喜，胸口酸酸涨涨的。孩子？他的孩子？他竟然有了孩子？
看着顾殿脸上的表情，顾正君又想起当年自己怀孕的时候，那种幸福满足。可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看向身侧沉声说道：“来人，把董大夫叫过来。”若是不亲自确认一下，他绝不相信，孩子就当真来的这么巧。
地上烧着地龙，但是长久跪在地上对身体不好，而且还可能怀着孩子，想到这里，顾正君刚想让他起身，就看到书越已经扶着顾殿起身在一旁坐下。
额际青筋暴动，顾正君头有些疼。
不一会儿董大夫就到了，经过确认，顾殿果然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顾殿高兴得不行，一直摸着肚子傻笑。
顾正君闭了闭眼睛，脑门更疼了，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地说道：“古诺，把公子送回去。”卑鄙小人，卑鄙，竟然敢设计他。
这件事，没完！
顾殿这才发现自家爹爹面色不太好，咬咬唇，有些忐忑，“爹爹，您不高兴吗？”他们有了外孙，不高兴吗？
“怎么会呢？”顾正君努力堆起笑容，但实在有些为难，最后只得交待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顾正君放在茶几上的手青筋暴动，显示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顾殿还想说什么，见旁边的母亲对他不断使眼色，这才放弃决定先回去。
估计了一下顾殿大概走远了，顾正君这才把榻上的茶几连同茶水一块挥落在地，顿时房间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屋子里丫鬟小厮齐齐跪一地，顾正君的手段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可是这还不能抚顺他心里的怒气，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伴随着喘息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中凶光毕露，“好，好一个柯若雪，我倒是小瞧你了。”原以为是个小角色，没想到竟然如此有心机。
“柯梅青，好，好的很，你一家子都好的很，竟然敢如此欺负我儿！”有了孩子又如何，他儿若想和离，在这云楠县谁敢阻拦？难道他顾家还养不起一个小孩子吗？
完了完了，从以前的柯妹子，变成柯家主，现在竟是直接唤名字了。这梁子结大了，她在中间可要难做了。顾大人有些坐立难安。
“妻主，下午就把柯梅青给我叫出来！”这件事必须当面谈，好好谈。
“这……”顾大人有些为难，“听说柯……梅青去临县查账去了，一时之间可能赶不回来。”妹子呀妹子，你好糊涂呀！
“让人传话，赶不回来，这云楠县，也别想混了。反正她一家子，有的是本事不是吗？”顾正君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阴狠恐怖。
“书越，我不是在做梦吧？”半躺在床上，顾殿的眼睛亮晶晶的，傻笑着都合不拢嘴。
这辈子能有孩子，真的是意外之喜，孩子，软软的，香香的，他的孩子。
“是，一个多月了。”这么单纯的公子，他做了许多的，筹备了许多，当真对得起这个单纯孩子吗？书越第一次有了所谓的额愧疚。
“公子不怪书越吗？”
“怪你什么？”顾殿笑问他。
“书越对您隐瞒了孩子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正君问起，我可能会一直瞒着您。”若是按照原本计划，可能真的会一直隐瞒着他。
“前段时间我情绪不稳，我相信书越你不是故意的，是担心我伤害到孩子，所以才没告诉我。”现在的顾殿内心只剩下孩子，其他的事情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如果不是我想清楚了，那我知道孩子的事情，确实不是好事，你说呢？”他愿意原谅他，因为他帮他照顾了孩子。
“其实，正君说的没错，我会时常把公子的情况报告给小姐，我一直对公子没有坦诚。”后面的仗可能会更加辛苦，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他为好。
“是吗？”顾殿眼中的笑意浅了浅，垂眸片刻，笑的有些勉强，“那她，有说什么吗？”知道孩子的存在，她有带什么话来吗？明明不该报什么希望的，可是他还是想知道。
“……小姐，让我好好照顾公子。”
“你在说谎，书越。”看到书越有些犹豫的回答，顾殿好似松了一口气，她不关心他，也不关心孩子，真好。
“……”
小姐怎么可能不关心？只是她嘱咐的话还在耳边，“书越，若是哪天他知道了，别让他知晓我的意思，尽管让他以为我对他漠不关心吧！”
“小姐，为何？”
“在有能力保护他之前，把他推离自己，是我爱他最好的方式。”面色复杂的柯若雪这样跟他说道：“当然，我希望书越你永远都不要懂得这种感受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