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过对方身份以后,莫悲再次感叹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的世界她都不懂。
对面那个长相很朴实,穿着很朴实,连眼镜都很朴实的小王老师,却是医学世家的第十八代传人,他们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祖宗上下十八代世代行医,除了极个别有个性有理想的青年非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做了研究药膳的厨师和卖药的,一家人分布于各地各大医院。今天坐在这里可是抽出了宝贵的时间赶去给一个朋友的朋友做心理咨询,要知道,人家可是按小时收费的。
原先一直不明白一个刚毕业的孩子支教一支就是两三年,他从来没想过找工作吗?现在想来,他本就不必考虑这些,一出生就几乎被定好了所有方向,你不必想成为谁,也不必苦恼未来,埋头努力就好了,学好专业知识就好了。然而在这样“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支教这样的想法呢?为什么在这个孩子身上会显示出这样多不相匹配的表象。
“莫作家这次是去创作新作的?”小王老师,不对不对,那张质地顶好的名片上赫然印着王逸凡医师,逸凡医师的寒暄一如既往的带着朴素的恭维。在此之前,其实莫悲一直以为只有隔壁楼的盲人按摩和推拿正骨的师傅才叫医师。
“算是吧,也不完全是。”莫悲沉浸在王逸凡身上的矛盾点上,并没有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当然,首先她也不觉得他有认真的在问问题。
王逸凡注意到她目光中的质疑,觉得她好笑,不再找话题,任凭打量。谁知,莫悲直到飞机落地都没思考出来结果,并且还矢志不渝的思考着。
从机场出来,莫悲皱着眉头,死盯着王逸凡,想问他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是不是他也一直很痛苦,又觉得不太可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关于你自己有强迫症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王逸凡提着大大的箱子,跟在一旁突然开口。
“有一点吧,强迫症不是如今社会常见的心理问题么?大概很多人都有。”
“也没错,可依然不能忽视,这得治。我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如果你来,不用预约。”
“呵,拓展业务都拓展到我身上了?”
“我是说真的,你一直在强迫自己为无所谓的事情进行着无进展、无奖赏的思想斗争,这属于强迫神经质症。”
“你们心理咨询师都可以直接看到别人的心病了么?”
“也不是。还有我是精神科医师,跟你所说的心理咨询师有点差别。”
“你是说我精神病了?”
“也不算,你最好来看看,对你的人生有好处。”
“都上升到人生高度上了?”
“差不多吧,你一定得来看看。”
“你说你这‘也不是’‘也不算’‘差不多吧’的说了半天,我知道了,等回去了我抽时间去看看。”
“我赶时间先走了,你一定得来啊,我等着你。”
“好好好,走吧走吧。”
看着王逸凡上了等在机场门口的豪车,莫悲自己满心都是不满,她才不会去找他呢,也不知道他一直在说什么。
她默默的拿出手机,开不开机呢?他是不是有发短信来,是不是查过航班在落地的那一刻就打电话来?
不开,如果他着急了那才好呢。
幼不幼稚?有意义么?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嘛。开机看看么?
就不能不时时刻刻想着跟他有关系的事么?有什么可纠结的?
不自觉会想起,就是想知道怎么办?
忍着!
莫悲将手机放回包里,没有开机。她懊恼自己的心烦意燥,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有Calvin的陪伴,这却不是她所希望的,平等的依赖。
坐上出租车,渐渐驶入市内,一草一木开始熟悉的不像话,那么多年,早以为忘却了的一个街角一条小巷一位路边卖紫菜包饭的阿姨,暂时让她忘掉了些与Calvin有关的事情,时间倒流,那段刻骨的回忆依然使她疼的喘不上气来。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疼得煞白的脸,自己头上都冒起了冷汗。
“没事,师傅,您继续开就好了。”莫悲并没有想哭,却真的哭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连自己都不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哭。人们都是在什么时候哭呢?都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哭吗?
师傅有点尴尬,以为她受了什么欺负,一路上开导,从防范意识讲到处理方式,举了无数个例子,说了无数被欺负了依然站起来反抗命运并且成功了的典型,写一篇论文都够了。莫悲听着,点着头,眼泪依然啪嗒啪嗒掉个不停,而且越哭越凶。
到达的时候师傅问她是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她说,这是她大学时候的城市,她想回来看看。说这话的时候泪水直打在掏出的钱上,师傅看这情景双眼放出欣慰的光芒,大义凌然的说这钱不要了,就走了,感觉自己一定是像极了大侠的,留下哭的稀里哗啦的莫悲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