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变天了，起风了。
营房里有点不对劲，连以上干部神秘兮兮老往司令部跑，说是紧急开会；师首长也神秘兮兮老往军部跑，说是开会紧急。表情都很严肃，走路速度相当快。军务科下达通知：所有连队哨兵配实弹站岗。晚上的口令，连队以上干部到军务科口授，绝不允许一张口令纸满天飞。师部规定：老百姓一律不得进军营，连队家属探亲，统一住到师招待所，条件比连队好，伙食标准也高。
附近的靶场，从早到晚，枪声不断，各种枪声都有，从枪声判断，冲锋枪的点射最提神，步枪射击最冷，等了半天一枪。机关枪当然带劲，炒豆似的。空气中弥漫着炸药味愈来愈浓。大门口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的分贝好像高了不少，号声更加嘹亮，传的更远。以前周日不放号声的，休息天，好让大家清静一下，现在嘛天天如此，让人感觉要打仗似的。
各连出操更准时了，起床号一响，各连速度好快，拼命似的，就连汽车连、师医院，甚至修理厂，也挺正规地出操。像鞭子抽着警卫连要更快，你就在大门口安营扎寨，你不快谁快呢？说了也在理。以前各连队约定俗成到小树林为界，转一圈，解泡尿，就回来了。
乖乖，这点套路，竟然师里也掌握。一大早，师长站在路口，虎视眈眈，盯着师直各连，看那连偷懒。老爷子当警察，谁还敢轻举妄动，找死嘛。打死也不敢，老老实实埋头跑吧，高喊一二三，起码多跑几公里。
警卫连更绝，连长不知那根筋扳牢，每周还加“餐”，一次越野赛跑，雷打不动，而且是武装的，定量十公里。
头几回跑了，爹娘都不认识，尤其跑了一半，简直像煎熬，确实跑不动，还被着那么多东西，叫天喊地没人理你，最多老班长过来问候一下，人家也半斤八两，既然这样，干脆跌倒爬起继续跑，慢慢也习惯了，这跑步，别去想尽头，终点站。干脆什么都不想，咬紧牙关，奔跑着。
开始炊事班侥幸逃脱，没让参加越野跑。不知哪个当官发话，炊事班不跑怎么行，军马鞍好，粮草先行。而且还要被黑锅跑，吃饭家伙，这家伙死沉死沉，班里没人愿意被锅跑，组织命令长官意志，叫谁被着，谁也不愿，怎能呢？还是春林主意多，规定大家马儿大家骑，轮流被黑锅。
何仁脑袋瓜好使，发现被黑锅容易暴露目标，要从实战出发，人家一枪打爆黑锅，没吃饭家伙，烧不成饭，一切白搭，全连百把号人不就挨饿，还能打呢？必须要把黑锅伪装起来，用树枝捆绑，难分辨，远看还以为树桩。
那次师长偶遇警卫连这玩艺儿，老人蹲下来，东瞧瞧西瞅瞅，琢磨半天，笑了，点头称赞。有次干部会上还点名表扬警卫连炊事班，说是小小炊事班，会动脑子，从实战出发，想得周到。从那年起炊事班再想睡懒觉，没门了，留值班人员，其余统统参加连队训练，后来才知道，临战训练开始了。
大门口的高音喇叭不断播放我云南、广西边境地区军民受到敌国的挑衅，每天咱们的边民不是被地雷炸死炸伤，就是乱枪扫射，给我们边民带来无法正常生活。简直无法无天，私底下战士们议论：咱们老是严正抗议，通过外交途径解决。光说没用，人家还以为你软柿子，必须好好教训。指导员在全连会上强调：下面别瞎议论，咱们军人服从命令听党指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练好本领，才能战无不胜。过了几天，师政治部还印发给各连队不少简单的越南口语，如：不许动；缴枪不杀；跟我走等。这下才明白，要动真的，感觉训练没白练。于是，连以班为单位，利用空闲，自学口语。
像小和尚念经似的，注着白字，对着口语练习，有的战士念起来像鬼哭狼嚎。
三班尖刀班，在杭生的带领下，学着最带劲，还真有那股味道。炊事班的春林又叫何仁偷偷去学。回来当教员。杭生开明，知道春林套路，干脆就让何仁进入班里活动，大大方方，别在旁边偷鸡摸狗，假模假样。有一回，训练那套擒敌拳，杭生还专门派严成去炊事班教，春林何仁好感动，杨卫热泪盈眶地说：唉，有老乡到底不一样，兄弟们有数，有好处别忘了三班。
各连队的训练强度骤增，靶场开始排队了，而且实弹，过瘾；过去是几个月实弹打一次，现在频率特快。就连久违的投弹，还是在新兵连投过，下班排后，再也没投过。不知怎的，现在动不动就投弹，而且实弹。当然洋相蛮多，五花八门，五班的扬州兵玉龙投弹竟然没拉弦，连长差点壮烈牺牲；还有那个小个子，江西兵，太紧张了，拉完弦竟从手上滑落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幸亏有双保险，事先安排好，让连副在一旁督战，他眼明手快，捡起外仍，一声巨响，避免了一场事故。
全连共守同盟，不上报了。一旦师里追查，各打五十大板，组织实施肯定有问题，动作要领没有宣贯到位，出了问题肯定要追责。连副当然会嘉奖，说不定荣立三等功。
这么有惊无险，也好，给大家上了一课，知道炸弹的威力，从此再也没出差错。
陆军就摸步枪，也没啥新玩意儿，现在可好，各班配备了冲锋枪和一挺机枪，增加了火力，大家可以轮流试着。何仁属老鼠的，嗅觉特灵，立马禀告春林，那个羡慕呀。那天下雨，连里没法训练，各班负责擦枪，春林在俱乐部窗外，给杭生打了一个骚眼儿，杭生心领神会，知道春林的心思，杭生跟一排长打了声招呼，干脆提着枪，亲自辅导炊事班全体兄弟，春林感动半天，要是女的，肯定要抱抱杭生。但两个纯爷们，就揍他两拳吧。
接通知，早已关门的游泳池也特例开放，供各连队轮流训练。游泳池，正好在首长家属院大门口。听说游泳池开放，家属院这帮小孩们乱煞了，嚷着要去下水游泳。开玩笑，万一出事怎能？于是，三排九班没扯，多了项任务，负责看管孩子游泳。警卫连就干这活。这天，吃过晚饭，政委家来了一帮亲戚，其中有个小孩，七八岁，非要玩水，大人没招，只好依着他。几个大人严防死守护着小孩，生怕不测。谁知道，到了水里，小孩想在大人面前显摆，露一手。根本不听大家劝告，直管自己，狗爬式往深水里游，急得几个大人团团转，没游多少，可能是用力过猛，导致抽筋，小孩慌了，连喊救命。这是几个大人也乱套，也不怎么会游泳，穷喊救命。再说，毕竟是政委家来亲戚，警卫员郭宏饭后潜意识去游池转一转，刚到门口，救命声一片，郭宏二话没说，冲进游泳池，军装也来不及脱，就往水里跳，救起了孩子。还好，没淹死。郭宏舍己救人，师里相当重视，让连里报材料。政委秘书还来电摧，没过几天，郭宏就荣立三等功。
医院的孔院长又来轧闹猛，摧命似来电，要求警卫连出几位实弹教员，指名道姓要杭生，连长挺爽快，连里商量，干脆杭生带一个班去当教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