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是跑了,齐黑瞎溜到卫生间,照照镜子,把人皮面具扯平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毕竟这么多年没摘墨镜了,这层眼皮虽然有遮挡作用,总还是没有墨镜好用。
蓝色瞳孔仿佛一汪碧水,嵌在深邃的双眸里。他眨了眨眼,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对自己道:“Finn, du bist wirklinch besonders Gutaus.”然后满意的披上西装外套,转身离去。
(德文译作:Finn(德语是头发和皮肤都很漂亮的意思),你真的很帅。)
他走到大厅,正巧碰到大老外在骂刚才几个放走了吴邪的小喽啰,气焰之嚣张、嗓门之大,全然不把其他宾客放在眼里,仿佛这酒店是他开的一样。
齐黑瞎歪着头,抱起双臂,冷笑一声,正巧是在大老外咽唾沫的空档,显得格外突兀。
几个小喽啰看见他,赶紧跟boss解释,就是这个人,刚才把吴邪放走了。
大老外拧起眉头,上下打量他,慢慢走了过去,拿德语问他是谁。
齐黑瞎挑起眉,心想老外有两下子啊,怎么看出来是德国人的,却依旧面不改色,痞笑着用英语答道:“老朋友了,怎么还不记人呢?”
接着,他没等老外反应,就上前一步,附耳道:“我叫Finn,手里有上好的和田山流水玉鱼,你最好不要声张,不然你这队伍里要是有奸细,我可不保证能给你。”
大老外转转眼珠,想起前几日丢货的事情,觉得还是保险点好,就点点头。二人分开,大老外大笑道:“Finn,是你啊老兄。好久不见了,这回来,一定又带好货了。”他搭上齐黑瞎的肩,道:“走,先喝两杯。”
几个小年轻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走远。
进了电梯,老外立马放开齐黑瞎,威胁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
“晚上货就能到。”齐黑瞎没有让他说完,自顾自抠着鼻子,俨然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
大老外有点尴尬,冷哼一声,也不再看他。
二人你不言我不语,电梯里仿佛空气凝固。
楼层快到的时候,齐黑瞎突然笑着拍拍大老外,道:“货你放心。我来找你,是希望跟你长期合作。玉鱼,我还有很多,以前有个固定买家,大批的购进,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要了。压在手里。这东西你是知道的,只有专好这一口的才能出高价,放在玉器市场上就赚个料的价钱,赔本。”
大老外斜睨他一眼,心底有些得意,原来还是个求着卖货的,估计东西不怎么样,一会儿打发打发就走了,于是生硬道:“先看货吧。”
上了楼层,老外看了他一眼,指着右边一排房间,道:“这里的屋子你随便选。”又指了指左边,道:“这边,你最好不要踏足。”
齐黑瞎谦和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右边的走廊。刚走没两步,就遇见一个黑衣小个老外急匆匆从一个屋子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胶圈。胶圈外部印着商标,在齐黑瞎眼前一闪而过。可是凭着当年给苏万挑轮椅的记忆,他还是立马分辨出那是一家高档轮椅生产厂家的牌子。
他慢慢转过身,大老外早就不知拐进了哪个房间,但是他看到了这个小个子进的屋。
左边第五间,左右各四间,还真是把苏万看得挺严实。
齐黑瞎笑了笑,推开手边的一个房间,闪了进去。
杭州的夜晚,本就是清风与人声共存,闹中有静,既有安逸,又有繁忙。怪的是,吴山居地处西子湖畔,站在窗前,看得见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却听不到鼎沸人声,仿佛有一层看不见屏障,将这块完整的土地,割裂开来。
这屏障两边,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平凡安全,一个神秘危险。
“如果可以摆脱命运的烙印,其实我更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黑瞎、吴邪、苏万,望着窗外的夜色迷蒙,想到了一起。
大老外把齐黑瞎叫到一个大厅,灯火通明,蓝眼皮下的真眼珠子灼烧的疼痛。
揉眼睛难免有破绽,他只能不停地眨,才能稍稍缓解。
让他感到意外的,却不是金碧辉煌的大厅,而是里面的人。九个人在中央摆了一张大圆桌,身后坐着翻译,再往后站着伙计。这九个人,有大老外这样的老美,也有日本人,但是坐在上座的,却是个黄皮肤的。“好像他才是这桌宴会的主人。”黑瞎子心里想,目光落在了角落,那儿有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一个秃顶的男人。
老外和单家管他叫“黎先生”,在这儿,只有黑瞎子知道他叫苏万。
齐黑瞎只瞥了徒弟一眼,没什么表示,但是苏万那忍不住快要哭出来的眼神他还是收到了。
再等等吧,徒弟,再等等。事情解决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大老外不放心的看了看轮椅上的“黎先生”,那人平静带笑,仿佛从未变过。
只有离得近的,才能看到他眼角的泪滴。
几年了,从他进入单家开始,他很久没有见过熟人了。
但他知道,他们是不会放弃他的。虽然师父的进入,让他感到一丝危机,一定是出了变故,不然师父不会亲自上场。
几人互相认识了下,服务员开始上菜。
五彩酥鱼片、豉椒划水、龙凤葡萄珠、柴把鱼、绣球鱼、四星望月、蝴蝶鱼饺等,琳琅满目,形态各异,但是道道精致,令人叹为观止。就是齐黑瞎这样看惯了各色明器的,也觉得这一桌子有点晃眼睛。
这时候,黄皮肤慢慢站起身,端着酒杯,笑道:“在座的都知道,我们单家每年都要做一桌全鱼宴,告慰老祖宗在天之灵。不过我们这个全鱼宴啊,可没有饭吃。”此言一出,哄堂大笑。那人接着道:“我们老祖宗是做玉石雕刻的,就喜欢玉鱼,所以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啊,就有这么个责任。这个,今天啊,就先摆一桌小的,答谢一下各位的赠与之情,大家也可以趁此机会呢,多认识一些朋友,最后啊,祝大家生意兴隆啊。”
他一边说,摆着一桌玉鱼的转盘就一边转,鼓掌声落,转盘也停了下来,齐黑瞎面前,没有摆玉鱼。
桌上的几人都看向这个德国人,刚才说话的华人笑道:“听说这位老兄今天带了好货,不知道可否让大家一见呢。”
齐黑瞎等着翻译说完,掏出手机看了看,道:“货已经到了,现在就可以呈上来。”
“好。”黄皮肤很欣喜,笑得像个小孩儿,不像是会勾心斗角的样子。
不一会儿,一个跟齐黑瞎一样的蓝眼睛高鼻梁的男人就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他把一个樟木箱子放在桌子上,奇香四溢,九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再看那箱子的时候,仿佛觉得它是金子做的一样,好感度火速上升。
只有苏万撇了撇嘴,知道又是师父惯用的伎俩。当他要卖假货的时候,就会用这种办法让买家觉得他卖的是佳品。而且还是他看不上的卖家,稍微有点水准的,他都不会用这么直接的办法糊弄人。
齐黑瞎把箱子打开,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泡沫塑料取出,再把玉鱼端到桌子上,众人一瞧,又是一阵赞许的啧啧声。
“我这座‘刀山火海’,特别在哪儿呢?用的是和田山流水料。这种料大家都知道啊,次棱角,不好磨圆。而这玉鱼呢,最要紧的就是那流水一样的曲线。可是这座玉雕,是将鱼与刀融为一体,不需磨圆,反而突出鱼的那种犹如利刃一般,在刀山火海里自由穿梭,而不受拘束的感觉。”齐黑瞎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幸好苏万坐在角落,不然笑声一定会被桌上几人听见。
单家人看见这玉雕的时候,就眼前一亮,现在又听他这么一说,再加上迷人的香味,什么真假玉料已经不分了。他从桌后绕过去,抓住齐黑瞎的手,道:“哎呀,谢谢国际友人啊,我们家还真没收过这样的好物件,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买,一次性付清!”
齐黑瞎笑着点头回应,眼神却向大老外看去。
那人阴沉着一张脸,却时不时地向“刀山火海”看去。
齐黑瞎心下了然,又抬高了声音,道:“其实我那儿还有好些存货,伙计一次带不来那么多,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从上衣兜里取出一沓卡片,依次分给在座的几人,道,“这是我的名片,咱们随时可以联系。”
如果可以,苏万这个时候真的很想捧腹大笑,师父啊师父,是不是跟师爹呆的久了,演戏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竟可以骗过这帮老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