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的话句句打在她心里,可是她怎懂她的无奈呢!
信任?你可知,要是想活着,就不敢信任何人。
苏漓接着说道:“二十年前庄妃的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冷妃心里莫的一沉。
“不过我知道,其实不是你,是你的妹妹,清妃,对吧?”
“你究竟是谁?”冷妃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这件事几乎没人知道真相,除了她和清妃。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心狠手辣,是她恶毒无情,当年小小年纪便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她也懒得解释,狠毒也好,冷漠也罢,只要他宠她,他心里有她,什么都无所谓。
“清妃是你的亲妹妹,十六年你们姐妹双双被选入宫,你妹妹不满你一人专宠,杀害当时无辜的庄妃,也就是莫景曦的养母,嫁祸与你,从此姐妹反目。没想到的是皇帝非但没有过多加罪与你,只区区禁足半年,还不顾天下人反对封你为冷妃,从此宠冠后宫,皇帝为此也背上了昏君的骂名。你为护着你妹妹,自己背负众多骂名二十年,这些年之所以在人面前表现的冷漠狠毒,是因为,清妃做的所有坏事,你几乎都替她背着。我说的对么?”
“你别说了......”恍惚间,冷妃眼中已是两行清泪悄然落下,泣不成声。
足足忍了二十年,努力去做一个狠毒残忍的女人,努力去护她周全,背负了所有的偏见所有的罪恶,没有任何人能体会到她的苦楚。
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连身边贴身的婢女也整日诚惶诚恐。
这么多年,连一个说的上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孤独惯了,然而今日终于有人相信她,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是我妹妹,她是我的妹妹啊!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让着她,可是唯独皇上,我让不了,我真的让不了。”
她怎么就不懂呢?
什么都能争,可是感情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
这二十年来,她的心,早已累到极致了。
苏漓静静的看着她,顿了一会儿说道:
“只是莫景曦还不知道这些。不过你放心,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也免了一难,也将这二十年的真相告知天下。”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他,庄妃虽不是我害的,但多少与我有关,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他说声对不起,虽然我也知道,一句对不起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能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些。”
“你放心,你有机会跟他解释一切的。”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之前......”莫景曦发了誓要为母妃报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冷妃是活不过明日的。
苏漓转过头给了冷妃一个大大的微笑,若不是不经意间听到了她和清妃的谈话,恐怕她真的要含冤而死了。
“之前那些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嘛。你是真心爱皇帝的,我看的出,他也是爱你的,我的出现,让你感觉到不安了。”
她早就看出了她骨子里的善良,她迫不得已的无奈,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红衣。
都是善良美好的女子,却怎么也逃不了命运苦心捉弄。
“事到如今,还谈什么爱不爱呢。自姑娘进了宫,这颗梧桐,他就从未来看过了。像姑娘这般美貌,天下间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
冷妃望着满是繁星的夜空苦笑的说道,落叶纷纷,抖落了几多落寞。
“其实......哎!娘娘说笑了,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由得皇帝娶我呢?”
苏漓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把自己在皇帝身上施了媚术的事情说出来。
当初只是自己无心之失,没想到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更没想到的是却毁掉了一个善良女子所有的寄托和希望。
可是她怕所有的一切都前功尽弃,怕莫景曦那么想得到的东西都功亏一篑,她不敢冒这个险。
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绝望的女子,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一直说着对不起。
“他是在意你的,我看的出来。只是他的命,太苦了,将你献给皇上,也是迫不得已的。相信那晚要不是姑娘所救,他估计就回不来了吧?”
冷妃缓缓说着,没有戒心,没有敌意,更多的反而是姐妹般的信任与倾诉。
苏漓才真实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温柔善良,让这寒冷的夜似乎都开出了花。
“他虽是嫡长子,但皇上不喜欢他,宫里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命里注定孤独,谁与他亲近都会不得善终,是他克死了自己两位母妃。他的兄弟们又都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的声音像清冷的泉水般淌在漆黑静谧的空气里。
“自从将姑娘带进宫后,他马上成了太子,现在朝中大小事务又都交给了他处理,再没有人小瞧他。皇帝这会儿估计还在为姑娘的倾华宫费心着呢。所以,姑娘在此中的作用,可见一斑。”
这世间的所有事情,只要沾惹上了情字,又岂是能轻易逃开的。
“在这宫里,有谁能由着自己性子活呢?”
苏漓叹了口气,静静的不言语。
“这些星星真美。多谢姑娘,要不然,我这辈子也看不见那么美的风景呢!”
曾有个人对她说过,带她看遍世上最美的风景,陪她生老病死,陪她地老天荒。
可是这些虚无的诺言,又岂是君王能轻易触碰的,又岂是她能够轻易相信的。
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君王,亦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所以她知道这些终究都只是黄粱一梦,却依旧牢牢的记着,实现与否,早已不在乎了。
时间像是停留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这棵看上去已有些沧桑的梧桐树,
寂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
过了良久,潮湿清冷的风声里传来冷妃轻柔的声音,有些微弱却听上去那么坚定,
“今日还想劳烦姑娘一件事,还请姑娘一定成全。”
“你说。”
“姑娘这般,一定并非凡人,还请姑娘,赐我一死!”风吹进她单薄的衣衫,却未感到一丝寒冷。
梧桐的枯叶依旧缓缓的飘落着,像是一只只无所畏惧的蝴蝶。
树枝上的一位女子微微的笑着,望着满是繁星的夜空,在那一刻倾醉了整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