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并不能成为你杀害队友的理由。”云灭轻轻摇头，注视着阎漠。
阎漠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浑身的酸痛，让他的肌肉近乎麻木，渐渐失去知觉。
“现在，只有你和我两个人，那我就来展示一下，我的脑洞有多大。”
阎漠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首先，从一开始，你的话中就有真有假，第一，你说我们已经陷入你的幻术这句话并不准确。”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们还在现实环境中。没错吧？”
“那你又是如何判断幻境和现实的呢？”云灭开口问道。
“嘿嘿，我有一项神奇的本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阎漠一手撑着大腿，略带一丝笑意地看着云灭。
······
不久之前，阎家的族试刚刚结束，阎漠尚还处于昏迷之中。
阎复为了唤醒阎漠，特意花了很大价钱从玄阳镇外，请来了一个小有名声的灵师————谭老。
“呼————”苍老的一声长吁，谭老直起老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谭老，情况如何？”阎复和周围的人都十分焦急的等待着答复。
“咳嗯，阎族长，可否借一步说话？”谭老抬头看向阎复。
“嗯？好好好，谭老这边请。”阎复一怔，随即打开一扇密室的门，强挤出一抹笑容。
众人心中猛然一沉，完了，估计结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
“谭老，有什么话就说吧。”阎复关上密室的门，紧张而又焦虑地问道。“如果漠儿真有什么不测之兆，还请您倾力相救，阎某，感激不尽！！！”
“呵呵，阎族长误会了。贵公子的情况，虽然老朽也不是很清楚，但目前来看很稳定，除了身上的创伤外应该再无大碍，至于贵公子昏迷的原因老朽等会还会继续探查，请阎族长宽心。”
“如此么？”阎复轻抚胸口，心中的悬石，算是平稳落到了地上。“那您想说什么呢？”
谭老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阎族长，老夫问你，贵公子，平时是否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异于常人之处？”阎复一愣，随即掩面沉思，仔细地回想着，“与众之不同么？除了玄力修炼异常缓慢之外，似乎，没什么了吧······”
“是吗？你再仔细想想。”谭老追问道。
阎复灵光一乍，脑海之中，瞬间闪过一件事。约莫一年以前，他力排众议，将族中的紫金御灵果给阎漠的那一天，那个早晨，阎漠和阎昊偷偷跑出去玩撒野，阎复悄无声息地一路跟着他们，结果不想还是被阎漠发现了······
“好，好像是的，漠儿确实还有一点不同寻常。”
“是什么？”
“我有好几次派人或亲自跟踪漠儿，无一例外都被那小子识破了······”
“感知能力超乎常人？”
“可以这么说吧。”
这的确是一种特异功能了！阎复身为一族之长，其实力，必然是化玄境的强者，如此强横。如果想在一个玄元境的小屁孩面前藏匿身形，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喝————”谭老努力压制着激动的心情，苍老的声音微微颤抖，“好吧，那老朽来说说我的发现。”
“贵公子受创之严重，近乎致残致死，但就目前来看，贵公子体内的玄力饱满充盈，安稳有序的在经脉中运转，毫无混乱枯竭之意。”
“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了一件事。”谭老顿了顿，抑制着颤抖的身形。
“说明了什么？”阎复着急地问道。
“贵公子的体内，有灵气的存在。”
“什么？”
阎复睁大双目，忍不住吃惊地叫出声来。灵气，那不是灵师操控的玩意吗？
“老朽还在贵公子体内发现了另一样东西。”谭老不顾阎复的吃惊，顾自说道。“能产生灵气的东西，也是灵师的入门条件————灵源质。并且，这灵源质的品质，绝对世间之罕见。”
“那，也就是说？”阎复的双眼逐渐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没错，贵公子，在灵气方面，天赋异禀。”
“将来，如果好生培养，至少能达到六纹灵师的境界！！！”
阎复此时，早已说不出话来，双目死死地盯着谭老，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难怪，难怪，漠儿的感知力，原来是灵气所致。哈哈哈，看来老天真是公平的啊······”
······
“其实幻劫术，就是将自身的玄力通过一定的方式接触到其他人，打乱正常人脑部玄力的流转规律，让人在不知不觉间玄力混乱，产生错觉。或者说，停掉身体的其他机能，让陷入幻术的人沉睡一般，只有大脑在运转。”阎漠沉静地娓娓道来。
云灭表情有些微妙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潆曦告诉我的。”阎漠有些虚弱地回道。
“那倒正常。”云灭呵呵一笑，潆曦的背景他可是清楚的，这些小知识以她的见识自然知道，但要说阎漠懂这么多，那才真是出了鬼了。
“我能感知到一些细微的东西，所以我只知道我在什么时候陷入幻术的，但我不知道如何破开你的幻劫。”
“我刚刚落到那座云桥上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我说，在此之前，一切，都是真的。”
云灭奇异的看着阎漠，“你还有这种能力？那你怎么证明？”
“简单，等一下我逃出这里之后，可以去问问同样在万云山脉修行的其他小队，有没有听到凌天那惊天动地的玄技产生的巨响。”阎漠淡定地回道。
“呵呵，脑洞确实很大，还有呢？”云灭微笑着问道。
“第二，这个云桥，哪是什么逃生之道，实际上，就是个套路而已。”阎漠撇撇嘴，毫不客气地笑道。
“怎么？”云灭一挑眉，出言问道。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你真的会幻术，但没有用出全部实力。”
“第二种，你根本就不会幻术，我更偏向这一种可能。”
“此话怎讲？”
“我说了，你所谓的幻劫术，必须要依靠一定的媒介来触发吧。你有可能故意，也有可能根本不会，不能用很高明的手法将我们弄到幻术中。所以就采用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引诱’我们往你的幻术里撞。”
“你的‘云劫术’，就是你用来触发幻劫的媒介吧！一旦我们踏上了你的云桥，就会陷入你的幻术中。没错吧。”
“可这无论怎么说，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云灭不动声色。
“是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更大胆地来猜一猜。”阎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有一定的把握，这个幻术，应该不是你完成的吧，或者说，这相当于一个幻阵，是有人事先就布置完好了的，只需要你来用云劫来触发。”
云灭看着阎漠的目光，渐渐有些复杂。惊异，叹服，迷茫，凄楚，苦涩，还有，深深的悲怆，悲伤······
“没错，你猜的很准确。”
阎漠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呃，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呵呵，没什么，你说得对。”云灭一顿，便收起了这种目光，重新展露出一丝微笑。
“哦，那我接着说。”阎漠瞟了云灭一眼，徐徐说道。“我还有一点发现，关于这个幻术————不，应该是幻阵的核心，就在于云桥的那一端，就是那一团云中。”
“我们都以为，那些云只是障眼的东西罢了，其实不然，那团云才是关键。”
“我在桥上，发现了凌天之前用他那柄剑使出的攻击痕迹，从云团中渗出来。”
“你可能说，那是幻觉，幻术，应该是相对于现实而言的，既然如此，那么，相对于那团云中的术，现在的我，可以理解为某种狭义的现实吧。”
“所以我猜测，这座幻阵，就是引诱我们进入云团，进入另一个更深的幻境。”
“我猜，凌天进入云团中，应该会发现，自己又处于与你开战之前，挥剑攻击空间的时候，像刚才发生的一样，重新再来一遍，如此反复，越陷越深。”
“既然幻阵的媒介是云，那么，没有云的地方，就是出口。”
“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跳崖。”
“如果我们进去了，几乎没有可能逃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声音不大，却有一股魔力，沉稳而又不容置疑，冷静沉着，虽然有些稚嫩，不够成熟，但自有一股泰然，自信，弥散在天地之间。
天，地，山，云，风，石，水，木，宛如山水墨画一般，遇到了清水高温，开始渐融，熔化，滴落，整个世界，仿佛即将崩塌。
“你很不错，真的不错，即使你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但你敏锐的洞察力，灵活的反应，还有那逆天的脑洞，不得不说，我很敬佩你，作为一个导师，作为一个长者，作为一个天玄境的修玄者，我感到惭愧，亦感到骄傲。”
“我相信，有一天，世界，是属于你的。”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阎漠毫不客气地大笑几声。“哦，对了，最后还有一点，那三座桥的问题。”
“确实有一座是假的，如果我们三个人中有一个人从桥上掉下去，又有一个人喊‘认输’的话，我猜你所谓的‘惩罚’，就是两个人都掉下山崖。换个说法，就是一种奖励，奖励对队友的不离不弃。”
“唉行了行了，你可以滚出去了。”云灭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汗颜道。再让这小子说下去，他都要疯了。
“哈哈哈哈······”阎漠身上的痛感依旧难耐，但他还是忍不住大笑几声。
谁会猜到，最后的赢家，是这个连玄元境都没有突破的菜鸟？
谁会相信这个无知的少年，打败了一位堪比四海境的超级强者？
谁说表面的强大，就意味着真正的强大？
智慧，气运，也是一种实力。
也是一种另类的强大。
阎漠再次看了一眼渐渐消融的云灭，渐渐崩离的山水沙石，宛如世界末日，只有他静静地坐在山崖边，处之泰然。
“呵呵，看来我也不弱嘛······”
“感受一下，坠落的酸爽吧。”
衣衫破烂的身影，带着些许疲惫与释然，向后倒去。
即将消散的风，轻轻地掠过他的面庞，阎漠张开双臂，从那个高悬着的崖顶，下坠，下坠······
整个天与地，伴随着阎漠的身形，渐渐隐没，渐渐泯灭，直到阎漠，消失在空谷之中，没有音讯。
没有回音，没有结果。
梦，终究是梦。谁知道人的一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人生如梦，人生如幻，仅此而已。
罢了。
（待续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