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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焚鸦片则徐饮恨 修图志魏源启民(2)

琦善听毕,沉默了好一会,才向义律道:“汝国既然有意修和,那当然可以商议,明日请贵官兵来署宴叙便是了。”次日,琦善令厨役备好筵宴,专等客到。约至巳牌时分,英国水师将弁二十余人,雄赳赳地来到署中,琦善迎入,见他们威武非凡,不由得心头乱跳。席间,英官兵命随来通事宣告:说本国已发大兵,炮船若干艘,即日可到达中国,若不同意六条,请毋后悔。这番言语吓得琦善面如土色,忙央通事说情,愿为转奏。英将眉飞色舞,乐得大吃一顿。席散后,琦善便据实上奏,当即由穆彰阿一力推荐,道光皇帝便命琦善赴粤查办。琦善奉命出京,便与英领事义律约定赴粤商定议款,这且慢表。

且说林则徐加强海防,严缉烟贩,每月总有数起,则徐一一奏闻。

起初接廷寄,多是奖励说话,一日传到京抄,上“裁大学士琦善奉旨赴粤查办”,林则徐不觉惊疑。正准备具折奏问,忽然京城发下圣谕,林则徐跪接拆开,见上面说道:“外而断绝通商,并没有断绝,内找查拿犯法,亦不听净,无非是空言搪塞,不但终无实济,反出现洋务风波。思之曷胜愤怒,看汝又以何对朕也?特谕”。

林则徐览毕无语,幕僚在一旁瞧看,不禁气愤起来,则道:“大帅这般尽力,反得这般恶果,令人不解。”

林则徐叹道:“信而见疑,忠而被谤,古往今来多出一辙,我林某自恨不能去邪,所以遭此疑谤。现既圣谕申斥,不得不自去请罪。”托幕友刚刚把奏折拜发,又来严旨一道:“前因鸦片烟流毒海内,特派林则徐驰往广东海口,会同邓廷祯查办,原期肃清内地,断绝来源,随地随时,妥为办理。但自查办以来,内有奸民犯法,不能净尽,外而私贩来源,并未断源。本年福建、浙江、江苏、山东、直隶盛京等省,纷纷征调,糜饷劳师,此都是林则徐办理不善所致。

林、邓着交部分别严加议处,两,。‘总督由琦善料理,未到任以前,着怡良暂行护理。钦此”数日后,琦善到任,接印在手,别样事不遐施行,专查办林则徐罪状,查遍所有文书,无瑕可取。随后,又召水师提督关天培、总兵李廷钰入见,严责他们首先开衅,此后需要格外谨慎,方可免咎。关、李二人义愤填膺,只因他是顶头上司,不好出言辩驳,勉强答应而退。琦善摆着一幅钦差大臣架子,也不出来送一送,又令巡捕传英领事义律来文,琦善立即展阅,阅罢,急下令将沿海兵防尽行撤退,将旧募之水勇渔艇一律解散。

却说怡良闻得此信,忙赶到督署探问,琦善道:“兄弟并不是趋奉洋人,圣上已经主抚,不得不从圆一点。照英领事书中要我退兵,只得以诚相见,缓解矛盾,方好成全抚议。”

怡良道:“夷情叵测,不可不防,只求中堂明察。”

琦善捻须笑道:“兄弟在直隶时,已同义律面约休战,还怕什么?”怡良无话可答,只好告别。

琦善则欣欣得意,专等义律来署议定和约,等了数日,毫无消息。惹得琦善性起,大怒道:“好端一个大清朝,都被这些混账东西闹得不可收拾,这都是林则徐闯出来的祸”。一气之下七凑八拼整理了林则徐一罪折,狠狠地参了林则徐一本,把道光皇帝弄昏了。一道圣旨下去,却把林则徐革了职,又派徐广缙做两广总督,派琦善做交涉使,与英国人讲和,赔偿了七百万两白银,开放广州、上海、厦门、福建、宁波做外国的租界。英国人还不肯,硬要拿林则徐问罪,穆彰阿又出一个鬼主意,代皇帝拟一道圣旨,把林则徐充军到新疆。

这事惹怒了一位大学士王鼎,他见林则徐是一个大忠臣,蒙了不白之冤,便多次在朝廷上找穆相国论理,这穆相国总是笑而不语。一天穆彰阿和王鼎两人,同时在御书房中召见。那王鼎一见穆相国,由不得大怒起来,大声喝问道:“林则徐是一个大忠臣,你为什么要欺骗皇上,把他充军到新疆,像你这样一个大奸臣,为啥还要留在朝[{=I做大官,你真是宋朝的秦桧,明朝的严蒿,将来天下苍生都要被你贻误尽了。”

穆相国听后不觉变了脸色,道光帝见他两人下不得台,便唤太监把王鼎扶回宫去,并说王学士喝酒喝醉了,酒后失言。

那王鼎在地下连连叩头,还要谏诤,道光帝两袖一拂,回宫去了。

王鼎回到家里,越想越气,连夜写一份奏章来,揭露穆彰阿如何欺君,林则徐如何受屈,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五万多字。一面把奏折拜发,一面回房去,吊死在梁上。第二天早晨,其儿子发觉了十分惊慌,照例大臣自尽,要奏请皇上验看以后才能收殓。可那穆彰阿耳目甚长,得到消息,立刻派上一个门客,赶到王府要看遗折。那王公子为人甚老实,便把遗折交了出来,那门客看后不觉大吃一惊,上面全是揭露穆相国之言,便把那折子捺住,哄着王公子道:“尊大人此番逝世,俺东家十分悲伤,打算入奏朝廷,在皇上面前替尊大人多求几个抚恤银子,如今这遗折,递上去,一来坏了同寅义气,二来那抚恤银两分文无着落。”

王公子听说有银子,便把那遗折烧毁了,另请人改做了一本折:子,说是害急病死去的,事情办妥后,穆相国居然向皇上请一T伍仟两白银做抚恤金,相国自己暗地里送了一万两白银,呜呼!王鼎一条命,便白白地送去,只能含恨于九泉了。

花开并蒂,话分两头。单说魏源偕了邓显鹤一路北行,来到河南,其时李文成的起义,被清廷镇压下去不久,硝烟尚在弥漫,血腥充满其间,遍地是腐烂了的尸体,面目全非,饿狼野狗穿梭其间,老鹰乌鸦上下盘旋,一声声凄厉的鸣叫,让人战栗。此刻的魏源好像一个封闭的闷罐,他感到窒息,于是歇斯底里地狂呼起来,要来纸笔奋笔疾书:黄沙万殍骨,白月千战垒。

至今禾麦地,极目森蒿藜。

作诗以记途中所见。

此时的魏源,不把对功名的追求作为第一要务了,他对邓显鹤说:“大丈夫以匡扶社稷济世救民为要,科举乃雕虫之技尔!”鼓励邓显鹤攻读经济、战事之书。数月后到达北京,在李宗瀚家做了西宾,后来帮助贺长龄编撰《皇朝今世文编》,经贺长龄介绍投奔到了江苏作了陶澍的幕僚。

却说魏源正在陶澍府中作幕僚,他听了林则徐烧烟蒙冤之事,不禁冷笑起来,他感到悲哀,他为林则徐悲哀,亦为大清悲哀啊。他独自把盏,自酌自饮,喝得酩酊大醉而自言自语起来“这是怎样的世道呢?”他大笑,继而大哭,有如疯狂。

不久,林则徐充军北上,于镇江稍作停留,独召魏源相见,两个莫逆之交,相晤镇江,真是吐不尽的知心话,诉不完的衷肠啊。魏源大骂了道光的昏庸无能,却把林则徐吓得魂不附体!

“默深为人直率,小心祸灾耶?”林则徐镇定后,却微笑对魏源说。

“兄奉旨行事,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岂不悲哉!小弟真为仁兄鸣不平也!”是夜同宿一室,对榻叙谈,魏源长叹一声,却是为林则徐打起抱不平来。

魏源接着又说:“鸦片输入,耗中国之精华,此漏不塞,虽万物为金,阴阳为炭,不能供尾闾壑,他们颠倒是非,诬蔑你办事不善,操持过急,真是岂有此理!”

林则徐听了,先是默不作声,然而说:“是啊,普天之下,稍有明知者,谁不道我林则徐冤屈呀,然而这又有何法呢,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呀?”他沉默了一会,却不禁冷笑起来,继而又忧心忡忡地说:“是啊一一然而却又有何法,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国弱了做臣子的难啦。”

“人家有铁甲轮船,有火炮,轰隆隆的一声炮响,遇物物倒,遇人则人毙,岂是咱们祖传刀棍所能匹敌!”

“越南禁鸦片之事,仁兄亦有所闻乎?”听了林则徐的哀叹,魏源不禁同感。

“越南之事,愚兄亦有所闻也。”林则徐答道。

“那才唤做国威也,一个小小的越南,居然能够打败英夷兵船,想我堂堂中华,泱泱大国,却如此节节败退,国威尽丧,真乃让人心痛矣”。

“缅甸,日本其疆不及大清也,其人口不及大清也,然则,其强大乃两个大清不敌,至于英吉利,乃我堂堂大清之敌。小弟曾专门研究过英吉利,其域不过大清,其人口亦不过大清,然则其强盛之势,乃十个大清不及也。何也,政教使然尔,英吉利不务行教而专行商贾也,佐行贾以行兵,兵贾相资也,所以兵势大,称雄于世。”

“老弟所言极是,此正乃国强之本矣!”听了魏源所讲域外之事,林则徐不禁兴奋起来,“愚兄亦曾留心域外之事,曾作《四洲志》,只是此书尚未刊行,却终因虎门事变矣,老弟才学胜愚兄十倍,眼光亦长愚兄十倍矣!”

听了林则徐一席话,魏源慷慨陈词地说:“小弟经过鸦片一战,英吉利是当前大清最强大最直接的敌人,也是欧洲乃至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他靠征服弱小民族,残酷剥削殖民地的人民,以富强自己,我要编一本夷情之书,全面介绍西方国家先进科技及军务武器,如船、大炮、地雷,望远镜等,唤醒自己的同胞救亡自卫的爱国意识。”

林则徐听后乃兴奋不止,翻身起床,于行李中取出一书稿,而赠与魏源。

“愚兄已成初稿,终究世事难料,贤弟可否一阅,或有可取之处,愚兄即死,亦可瞑目也!”即把《四洲志》原稿,和在广东搜集翻译的有关外国资料,全部赠托给他。

“当今国朝之弊,乃固守祖制矣,尚且洋洋得意于天朝昔日的雄风之中,沉醉于四夷臣服、万国来朝的美梦幻境,而不知天高地厚也!”

接着林则徐又讲了一个关于道光的故事:“英吉利的炮火轰开了中国的后门,愚兄作折报奏皇上,皇上阅折,先是一惊,继而却是十分的悠闲了,乃问众人:‘林则徐所奏什么英吉利是国乎?其地方几许?其所属国共有若干?其与俄罗斯接壤否?”

众人见问,亦无可回答。林则徐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可悲乎!堂堂一国之君,不知英吉利是否为国!”魏源听了林则徐的故事,他想笑,却终于笑不出来。他很是虔诚地接过了林则徐的书稿,向林则徐深深一揖。

“仁兄忧国忧民,其心可鉴天地!”

魏源借以大发感慨:“他们除富贵以外不知国计民生为何事;除私党以外不知人材为何物;以养痈遗患为职守,以缄默固宠为明哲,不学无术,不顾国家兴衰,人民死活。”

“愚兄老啦,虽有报国之志,不中用啦”。

林则徐慨然长叹:“贤弟果能成就此举,以唤醒国人睁眼看看世界,此盖世之功德也。”

魏源拜别了林则徐,他认真地拜读了林则徐的《四洲志》,又广泛地搜集了中外的有关著述,“钩稽贯穿,创榛辟养”,花了一年的时间,一部百卷本,八十八万字的巨著,终于脱稿,其书名叫《海国图志》。魏源在《筹海篇》中,总述了应敌防御之策;在《守御》之中,他批评了官兵腐败不堪用,船不敌夷人之坚,炮不敌夷人之利,兵丁胆气怯弱,提出操练兵团水勇来御敌;在款敌之策中,他提倡中国应与各国开展贸易,以通商互利;在攻敌之策中,他设想以调动夷之仇敌来攻夷。魏源写完《海国图志》之后,满怀激情地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同仇敌忾士心齐,呼市俄闻十:万师。

前时但说民通寇,此日翻看吏纵夷。魏源目睹侵略者践踏祖国大好河山,造成“火光赤如血,涛色暗如墨,沉沉万家兴的悲惨情景,他在《海国图志》中提醒国民:“于安思危,于治思乱”的思想,提出“整旅补亡羊”的主张,提倡“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

他如此说,因此他将该书名为《海国图志》。其时,一个唤做郭实腊的传教士,他细读了《海国图志》,不禁大吃一惊,而惊呼道:“天啦,这不完全掌握了帝国的一切了么?”

这个郭实腊,本是普鲁士人,却做了英国的间谍,读了魏源的《海国图志》十分惊恐了,他摘译了部分的书稿,寄回了英国,却十分严重地警告英帝国,“当心大清!”

魏源自写完《海国图志》之后,志得意满,五十一岁那年,参加礼部会试,中第十九名进士,朝廷任他作了东台县的县令,因在任上治绩突出受到朝廷嘉奖,道光皇帝又任命他做了高邮的知州。

正是:

大义凛然为社稷,花言巧语害忠臣。

他日熟稔海国志,敌寇岂敢渡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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