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车将周礼载到了吾舜分局。
“周老弟,听说这段时间你去海港了。可把老哥给羡慕死了!”陈星不顾下属惊疑的表情,早早的在分局门口等候。
陈星这样屈尊降贵当然是有原因的。
周礼是县委书记女儿的男朋友,这个消息只在有限的几个圈子里流传,而陈星有幸成为知情者之一。在陈星心中,如果把李副局长比喻成为一颗刚好遮阳避雨的小树,那么郑书记就是一颗遮云蔽日的大树。
如果能有这样两尊大神的庇护,他陈星想不青云直上都难!
“小弟去做的可是苦差事,哪比得上陈哥你在办公室里舒服。”周礼客气一句。他对陈星的礼遇有些儿吃惊。
二人客套了几句,陈星见周礼迎入分局。
在陈星办公室里,二人分宾主落座,亲自给周礼端了一杯茶,陈星递给周礼两份文件。
“这是二人再太平的档案资料,卢倩玲出了未婚先孕的事情之后便搬离了太平,她的资料有限。”
周礼接过两份文件一看,这是两份中规中矩的个人档案,除了记载诸如生日地址结婚日期等一些事情外,根本看不出什么直接的东西。
“卢倩玲在怀孕之前,苏卢两家的关系怎么样?”周礼道。
“关系不错。我记得当时苏冠星的几次被抓,都是卢家人保释他的。”陈星回想道。
“之后呢?”周礼道。
“之后……自从卢倩玲闹出怀孕的事情后,卢家就被街坊邻居唾弃,基本没什么人原愿意和他们来往。不过,苏冠星却去过卢家几次,但卢家把他赶了出来。不久后,卢家搬离了太平。”
“苏冠星结过婚吗?”
“结过,那是七年前,他金盆洗手之后。但是没过三年,他就和那个女人离了,据说是因为老婆没有生育能力。”
“我怀疑苏冠星和卢倩玲未婚先孕有关系?”周礼道。如果仅仅是一个表侄,苏冠星不会那么珍惜的把他的照片放在储存卡里。
“不可能吧!”陈星惊讶道:“苏冠星的母亲是卢倩玲的父亲的亲妹妹,这要是……那就是乱伦啊!”
“姑且不提这些,你帮我查一下卢倩玲母子如今的住处。”
“没问题。”陈星一口答应下来。可随即想起什么,小心的提醒了一句道:“周老弟,苏冠星案牵扯甚广,如果被人知道有人在查他,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陈星这么多年的警察工作,那会不明白周礼实际上是想调查苏冠星,虽然不知道周礼这样做的用意,但其中的风险他不得不提醒周礼。说来也奇怪,他和周礼苏冠星三人似乎一开始就搅在一起。
周礼闻言心中也是一禀,脸上也闪过一丝犹豫。他是想弄清楚苏冠星和照片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其他。就如那些受贿并在此次逃过一劫的人来说,最好全世界都忘了苏冠星这个人,谁再抓着不放,那就是跟他们作对。
“不过你放心,我会让老方私下调查,尽量不让人注意。”陈星随后又道。
“那就多谢陈哥了。我从海港带回来一些东西,待会儿给陈哥送过去。”知道里面的风险,周礼对陈星仍答应帮忙很感激。
“哈哈,好说!”
电话铃响了起来,陈星告罪一声,拿起了电话。
“什么,我马上就到?”
陈星顿时脸色一变,拿着电话的手带着些颤抖。
“周老弟,老哥有公事在身,恐怕不能陪你聊天了。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尽快给你个结果。”陈星放下电话,抓起警帽就要向外走。
“陈哥轻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礼应了一声,随着站起身来,见陈星如此紧张,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
陈星双眼凝成了一条线,顿了顿脚,道:“一中发生命案,一名老师和学生发生争执,被从楼上推了下来。”
说完,向周礼一拱手,自顾开门向外走去。
“啊!”周礼禁不住一声惊呼。
一中发生命案虽然让他惊讶,但令他震惊的是,他终于想起来前世何梦盈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高二学生补课期间,一名学生连续几天逃课出去上网,被何老师抓住。而后,何老师训斥学生的时候,与学生发生口角,被学生推下教学楼。
因为这起事件影响极其恶劣,被县政府和一中校方给压了下去。受害人家属何家母女在多方压力下,放弃了追究。所以,这件事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周礼不再迟疑,陈星前脚踏出房门,后脚便跟了上去。
一中,锦绣的校园内,绿树成荫,特别是哪标志性的大樟树,代表着一中悠久的历史底蕴和喷薄旺盛的生命力。在这绿荫从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建筑,有教学楼,图书馆,宿舍楼……
今日所有这些建筑里都稀有人影,庄严肃穆一中校园,比往日更加宁静,严肃。
所有高二学生,被赶离了原本的教室,提前进入了高三教学楼。
某个班教室内,同学们低声的套路这什么,他们的眼里含着惊咋,疑虑,担忧……
“听说了吗,刚才学校死人了?”
“什么?死人!”
“对啊,难道你以为学校会无缘无故把我们赶到高三这边来。”
“死了谁啦?”
“高二五班的何老师。”
“是他,何老师这人挺好的啊,我知道了,听说他身体不好……”
“去你的,你见过有老师累死吗?”
“那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被学生给推下去楼的,我当时就在二楼往外看,正好看到人掉下去!”
“啊!”
“哥们和你一样吃惊,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虽然我也经常会骂一下班主任,但心里从没有想过报复什么的,这简直……”
“欺师灭祖!”
“对,就是欺师灭祖。这样的同学谁******敢跟他同一个班,指不定哪天人家一不高兴就把你给捅了!”
……
周礼来到一中的时候,学校已经被封锁了,直到周礼将毕业证拿出来,借口回学校取大学通知书,警察再三警告不得四处走动,这才放行。
走过学习大道,再往前便是高二的学习大楼。
还没接近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隐约还有安慰声传出来。
一听,周礼便知道里面正哭的是曾黎母女,想去安慰几句,但是教学楼被密密麻麻的警察封锁,他想进也进不去。
周礼在高二教学楼外两百米出,一棵树下纳凉,看见前面小跑过来三个人。
三个人周礼都认识,走在三人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是一中校长苟飛,左右分别是教导主任姜亮和班主任赵如娜。看他们的方向正是教学大楼。
好机会!周礼见状,连忙凑了上去。
“赵老师,我找您拿通知书。”周礼跟上赵如娜的脚步,便道。
苟飞和姜亮一听这学生是来拿通知书的,只看了他一眼,便自顾向事发地点走去。
虽然说周礼高考成功给赵如娜张脸,换在平时她一定把他叫到家里,和颜悦色的鼓励一番。但如今她确实没这份心,看着校长已经走远,连忙道:“现在老师有急事,通知书的事待会儿再说。”
说完也不给周礼说话的机会,绕过他向前走。
周礼等的就是他这样的回复,装作一副着急的摸样跟在了赵如娜的屁股后面。
赵如娜心急去现场,也就没在意屁股后面是不是跟了人。
赵如娜正是负责通知校长的人,因此警察根本就没有阻拦,连带着周礼也放了过去。
尸体已经被白布遮盖,在尸体面前跪着曾黎母女,正哭得死去活来。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六七名老师和三个警察,其中就有陈星。
一群老师本来在谈论着什么,但见苟飞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苟校长!”
“苟校长来了就太好了。”
“还请苟校长给我们老师做主,现在的学生还有谁敢管?”
“是啊,苟校长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老师们仿佛找到组织一般,纷纷冲苟飞开口道。
这起事件的影响太坏了,特别是对于他们这些高二班补习的老师。
老师本是受世人尊重的职业。有这样一个典故,据说某国的一名犯罪分子劫持了一车的人质,罪犯提的条件没有得到警方的答应,于是丧心病狂的撕票。当警方制服罪犯,最后赶到关押人质的地方时,只发现了一个活口。当警察问及罪犯为什么会留下他时,罪犯只说了一句‘他是一名教师’。
故事虽然不可考证,但有一点是真实的,老师是这个社会上为数不多的安全系数高的职位。
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将这个理论推翻了。老师教学也成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兴许那天一个学生看你不爽,就可能将你推下教学楼。
“大家静一静,听苟校长说话!”训导主任姜亮挡在了老师的前面。
众老师在训导主任的大嗓门下,停止了说话,将目光放在了苟飞的身上。
苟飞表情严肃,冲老师们道:“诸位同僚。我也是刚听说这起事故,作为一中的校长,对我们一中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十分的痛心。请大家保持冷静,听听公安局的同志如何处理。”
苟飞的话虽然没有什么实际含量,但作为一中的校长,长期积威让他在这群老师中有很高的威望。老师们听了,把要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摆出了以苟校长马首是瞻的表情。
“曾女士,何同学,你们节哀顺变!”
安抚了手下的教师,苟飞目光贪婪的从何家母女身上扫过,心道这红颜祸水就是红颜祸水,连哭都这么漂亮,难怪何老师这么短命!
“苟校长。”这时候,一名中年警察向苟飞走了过来。
苟飞抬头一见来人,脸色的哀肃之情顿时一变,微笑的道:“刘局,好久不见。今天的事情又麻烦你们了。”
刘局是公安局副局长刘奎,听说一中出了命案便赶来了,反倒是苟飞这个一中校长姗姗来迟。
“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刘局没有苟飞没心没肺,人家刚死了老公正伤心呢,怎么能笑得出来。
“公安局的同志对事情有结果了吗?”苟飞和刘奎也只是泛泛之交,收敛笑容便问道了正事。
他从赵如娜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但传言毕竟是传言,不能完全相信,真正要定性还得由执法机关来决定。
刘局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看了苟飞身后的老师一眼,又瞄了露出关心之色的何家母女,道:“苟校长,请借一步说话。”
这话让在场的老师和曾黎母女不明白了,有什么案情是他们不能知道的?
“刘局长,案发经过我也是见证着之一,而且这里还有何老师的遗孀在场,公安局的调查的结果我们也有权知道。”一名老师道。他是教授政治的,对有关法律法规很清楚。
“对,我们也想知道调查结果。”其他老师也跟着起哄道。
“安静!陈老师,你是一名人民教师。不要在关键的时候瞎起哄。”苟飞在收到刘奎的表情时,心里便起了诸多想法,喝止了刚才挑头的政治老师。道:“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最后一句话更是说的大义禀然,令人心生敬畏。
刘奎为禁不住要为苟校长叫好起来,心道这位校长留在一中搞学术正是屈才了。他眼神不经意的看了陈老师一眼,也不多说,自己向一旁走去。
“多劝慰一下何老师的家人?”苟校长留了一句,便跟了上去。
二人在教学楼前的假山池停了下来。
“刘局长,有话不妨直说。”苟不群态度放的很低。虽然说他和刘局长的级别相同,但人家的权势可比自己强多了。学校医院类的行政级别,那是见官小一级。
刘奎心中不由得对这位校长又高看了几眼,问道:“苟校长,一中成为省重点中学应该不到两年吧?”
听刘奎不着边的问话,苟飞疑惑的点点头,道:“前年十月挂牌。”
刘奎嘴角微微一笑,继续道:“苟校长为一中的发展呕心沥血,这才获得了省重点中学的荣誉,所有太平人都记着您的功绩!”
“刘局过奖了,这都是全校师生的功劳。”苟飞谦虚道。心里的警惕更是提到了最高,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奎这样替自己吹捧,其目的就不简单了。
刘奎呵呵一笑道:“苟校长真是谦谦君子。”顿了顿,随即收敛笑容道:“只是,如果一中传出学生杀老师的丑闻,一中和苟校长都要担负不小的压力吧!”
肉戏来了!苟飞心道。就算是有压力,有麻烦,那也是老子的事情,跟你刘局长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刘奎所言是事实。就在他赶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接到县教育局局长杨德才的电话,要求他一定要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何老师已经死了,就算是枪毙了学生也不会活过来。苟校长你说是不是?”刘奎道。
“刘局有什么好主意?”苟飞反问道。
“好主意不敢说。只是我个人觉得,与其让这件丑闻闹得满城皆知,倒不如安抚好家属。只要您同意,我们公安局便可以用何老师和学生发生口角,情绪激动之下,不小心坠楼身亡。”刘奎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办了冤假错案的羞愧。
“目击者陈老师是个倔脾气,怕是很难说通!”苟飞道。
“呵呵,这话可不是你苟校长的风格。刚才你的威风大家可是看在眼里,只要您苟校长出面,一中怕是没有摆不平的人。”刘奎哈哈笑道。
苟飞谦虚的笑了笑,继续道:“家属这边呢?”目击者毕竟不关痛痒,但何老师的家人可是有切肤之痛。
“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何老师也活不过来。与其图一时之快,不如让何家获得些实惠。只要他们开价,赔偿没问题。”刘奎保证道。
苟飞眼神凝重的看着刘奎,仿佛是想从他那张脸上找出他所作所为的缘由。
刘奎要给那名学生脱罪,为什么?
这个疑问瞬间占据了苟飞的脑海。
刘奎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对自己的提议很有信心,这样做对苟飞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但可以应对上面的质疑,还不会对学校声誉产生影响。这样一举数得的好事,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
正如刘奎所想,苟飞内心在思考。当然,他不是思考要不要接受刘奎的提议,而是刘奎提议的可行度有多高。
“能透露一下学生的背景吗?”苟飞问道。问出这句话,就表示他已经心动了,这是他最后的疑虑。
刘奎闻言一喜,脸色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道:“政法刘书记的外侄。”这层关系瞒不了有心人,所以刘奎也不隐瞒。
苟飞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道:“那就一言为定。陈老师这边我来做工作,至于家属那边……”
太平政法书记,虽然谈不上是一手遮天,但在政法的影响力其他无人能及。有他在上面顶着,也不怕日后事发。
“没问题!”刘奎满口答应道。现场的目击者只有一人,那就是陈老师,那名学生是否有罪很大程度上由他说了算。至于家属,定案后给予一定的赔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