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主帅营帐已经熄灯,忽然又因为一抹黑影的潜入明了起来。
叶尘轩只穿了素白的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青色斗篷,背手站在营帐里,听完跪下的人汇报,顿时间毫无睡意,眉宇间萦绕着重重杀意,“你说什么!你说那个女人不光没有逃跑,还在山泉边上遇到了玉无瑕!”
“属下不敢隐瞒,却是如此。
方才下面的人确实说玉无瑕把那个女人从山泉边抱回来。”
他目光一紧,手心里的汗慢慢渗出来。
“那个女人,说了不该说的?”
“属下不知。”
叶尘轩沉声道,“不知?没有派人去查探,怎么知。”
“启禀太子殿下,玉将军的周身向来是防守严密,水泼不进,把守的都是他自己的亲信,根本无法探听消息。
目前只知道那个女人进了他的营帐,其他的一概不知。”
都已经进了营帐?叶尘轩嘴角勾起一丝轻蔑,“这叫水泼不进?本宫看这山里的泉水分明已经泼进去了。
玉无瑕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跪在地上的人后面没了声息,只听得男人在烛火下拉得漫长的轻哼,“嗯。”
人退下之后,叶尘轩一个人呆在烛火通明的营帐里,望着案上巫灵族天山一带的地图发呆,良久,忽地溢出一声低低的冷笑。
楚西娅,他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还真是小瞧了你,转眼就勾搭到了玉无瑕,当真是好手段。”
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他越来越不相信,她就是个普通游民那么简单。
“阿嚏——!”楚西娅窝在被窝里,冻得直打哆嗦,真倒霉,竟然还受凉了。
她从小就被天山上天然野生的人参鹿茸养着,从未生过病,现在竟然只是洗了个凉水澡就受了风寒。
不由得内心腹诽,这木头一样的男人,就是个瘟神。
玉无瑕拨帘进来的一刻,恰好就看到她在那里碎碎念叨的一幕,唇角微动,抬手放到唇边,佯装大声地咳嗽,“咳咳!念什么呢!”
楚西娅立马不念叨了。
低眉顺眼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窝在被子里。
“好点儿没有?”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突然要关心一个小姑娘,的确是有些措手不及。
“你说什么?”楚西娅头也不抬,哑声问。
玉无瑕这时已经走近,一屁股就坐在她塌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只是受了凉,喝点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楚西娅慌忙打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我看你有什么大碍。”玉无瑕被她这一打,打得莫名其妙,这女人,简直不知好歹嘛。
“我没大碍。”她翻了个白眼,无语望着帐顶,这何时才能到北魏王城啊?这个地儿,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行军打仗真不是女的干的事情,宫闱朝堂斗争才是她的天下。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消耗掉满满的精力了。
“喂,你在想什么!”玉无瑕低低沉声,他不喜这个女人忽明忽暗的目光,凭着多年来战场上明枪暗箭走过来的直觉,他只觉得她并不是表面上纯良无辜那么简单。
“我在想我的未来。我到底是会被献给太子殿下,还是别的王公大臣,再或者,流落教坊青楼。”楚西娅哑然失声了,她的确掌控不了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想这些作甚,你安分守己不触犯军规就可以了,那些事情,你想也没用。”玉无瑕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竟被这女子哀伤的目光给陷进去。
她这般凄惨命运,似乎也是他一手造成,也许……她的父母兄弟就是死在他的剑下。
楚西娅好像没看见他的脸色,娴熟自然地拨开额前的一缕乱发,抓在手里把玩,忽又抿起唇角,幽幽问道,“对了,你问清楚没有?我说的,可是属实?
是不是中午有人冒着你的命令,把我送到太子殿下营帐里。”
果然,玉无瑕一听这话,瞬间就寒了脸色,“这不是你该问的,这件事情,你以后别管。
安安心心养你的病吧!”
“没劲!”
楚西娅嘟着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转身就背对着他睡下,在他看不见的那一面,少女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她就是要揭穿叶尘轩的真面目,叫这根木头看看,温良恭俭让的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伪君子。
前世,叶尘轩除了拥有李广信的军队拥护外,还由于玉无瑕这一支常胜军的中立,而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今世,她一定要一点一点打破这种格局。
瞧着这小姑娘也不再搭理他,玉无瑕自讨没趣,只好掌了烛火出去,心里,楚西娅的话却始终萦绕在心头。
太子……
他低低叹了口气,原以为是个谦谦君子,未来的明君表率。
却没曾想,竟然表里不一,是个口蜜腹剑之辈。
为了大魏,也为了玉家,他也必定要疏离,绝对不可再与之深交。
翌日一早,军队照常启程。
楚西娅受到特殊照料,与玉无瑕同骑一马。
她舒服地哼起了巫灵族民谣小调儿,悠哉地看着路旁的景色。
换了一种心情和处境看,果然入眼的景象就不一样了哈。
她现在看路旁的风景,怎么看怎么好看。
就是背后面男人的胸膛热乎乎的,烫得她都沁了一背的汗。
“你心情好得狠啊?”玉无瑕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拉住缰绳驱使着汗血宝马惊风。
“那是,能不好吗?拿脚走了大半个月,水泡子破了又长,冷不丁一下子就骑上马了,换你你不乐啊?”楚西娅的确有些飘飘然,虽然马上颠簸得也很难受,但是比拿脚走幸福太多了。
她敢打赌,现在后边那群俘虏就在暗地里骂她呢,羡慕嫉妒恨。
玉无瑕扫了一眼她白净的脸蛋,眼角眉梢爬上了笑,唇角轻勾,“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