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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最后的祭祀(1)

曾经,我以为我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儿。深夜里,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锦夜月没有出现,而我被迫代替她完成祭祀的情景。但是当这一切真的来临时,我的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耳边的喧哗和吵闹声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早已将我脆弱的心淹没,我的身子早已瘫软,靠在祭祀船边而坐的我此时已经被吓出了满身的冷汗,鼻涕和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此刻,我竟连抬一下手擦鼻涕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没想到,最后我会这么狼狈地离开。当祭祀的船行驶到距离悬崖只有五百米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声鹰鸣,这声鸣叫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划破了天空。一只雄鹰在上空盘旋一圈之后,顺利地落地。

此时人们才发现,这只雄鹰居然是人首鹰身,他右耳上一枚黑色的宝石耳钉闪闪发亮,他身后则出现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双头人蛇怪。“灵蛇婆婆,她怎么……”锦夜荣惊讶地呼喊道。灵蛇婆婆拄着用简陋的树枝做成的拐杖,山鹰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朝着王和众法师们走去。灵蛇婆婆激动地指着正在行驶的祭祀船,悲痛地呼唤着:“快停止祭祀!她并不是真正的祭祀女!她不能死啊!快阻止她……”

见到众法师们一心在观看祭祀仪式,相距较远的灵蛇婆婆使出了全身力气,但是她的声音却被众人的嘈杂声所淹没。本来看到灵蛇婆婆出现紧张得要死的锦夜荣,看到这番情景,不禁得意地笑了。灵蛇婆婆抓着山鹰的手:“快去,把那孩子救回来!快!”山鹰一听,立刻明白了灵蛇婆婆的用意,于是振翅高飞,朝着祭祀的圣船飞去……灵蛇婆婆开始作法,她想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将藏在自己体内的锦夜月送出来。灵蛇婆婆全心全意地作法,哪里会猜到,一个身影正向她慢慢靠近。一块巨石从灵蛇婆婆的头顶滚落,鲜血如同小溪一样快速地流了下来,灵蛇婆婆转身时看到了锦夜荣得意的表情,干枯长满老茧的手指着锦夜荣,发出了最后一声质问:“你为什么……”只可惜话未说完,便已归天。祭祀的神船距离悬崖仅有一百米时,山鹰飞到了祭祀船的上空。

山鹰大声地朝着大巫师喊道:“真正的祭祀女已经被灵蛇婆婆带来了,快阻止这条船——”其实在山鹰出现时,大巫师已经发现了人首鹰身的山鹰,当听到山鹰的呐喊之后,立刻吩咐大祭师出兵阻止祭祀船前行。与此同时,自己也开始作法想要阻止这水流,只可惜为时已晚……船行驶到悬崖口在水流的带动下,落入了无底的深谷之中。在掉落的时候,感觉到衣袖在疯狂地飞舞着,我知道自己这下真的没救了。

谷底传来了令人胆寒的怒吼声。那是被关押了千年的旱魃的怒吼声。当我坠落到了谷底。确定自己还没死之后我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站在距离蛇海仅有十多米的一块巨石之上,脚下感觉到有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差点儿把我吓了个半死。这是哪里?这简直就是地狱!在这空旷的谷底,竟有无数条巨型蟒蛇在来回地游动,形成了一片令人咂舌的蛇海。一阵龙卷风从身后呼啸而起。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破了半个魂魄,缓过劲儿之后才缓缓转身。从谷口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刚好照到了我的身上,而我身后却是一片令人恐怖的黑暗。

我不知道这片黑暗中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我从它的呼吸可以判断出,它就站在我的对面,就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它一定在那里。旱魃此时正在黑暗中窥探着我。它的呼吸声越来越响亮,仿佛在挑衅我的忍耐力,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钟我就会被黑暗中的野兽所袭击,而我除了等待死亡别无他法。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快要把我逼疯了,我悄悄地抬起右脚缓缓地向后移动。黑暗中又是一声低吼。紧接着一只巨型的大手朝我伸了过来,缓缓地出现在光线下。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手掌,每一片指甲都像蟒蛇一样恐怖地弯曲着,每一根手指粗壮得如同成人的腰身。我仿佛是一只细小的蚂蚁,被那只从天而降的巨型大手轻轻地一拎,整个人便双脚离开了地面。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人早晚都会死的,我,我不怕。

我下意识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它的手腕简直比百年的大槐树还要粗。当我被举在了半空时,我感觉到呼吸困难,就快要憋死了,十分难受。就在这时原先拎着我的大手掌突然间松开,将我放在了它的另一只巨大的手掌上。将我送进了无尽的黑暗中,我可以感觉到前方有风在一阵一阵地吹动,我好奇地扭头四处张望,两边都是崎岖的岩壁。当我正视前方时,看到了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啊!”我吓得大声喊了出来,但是这声音对这个巨型大怪物来说却类似苍蝇在哼唱。“啊……”这个大怪物也低吼了一声,一瞬间犹如一阵狂风来袭,吹得我的裙角飞扬,发丝凌乱。旱魃张开了大嘴,准备将我送入口中。我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此时我倒不是怕被它吃掉,而是因为它的口臭实在让人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道七彩之光从谷口射进来照耀到了我的身上。一阵温暖立刻包围了我,旱魃的手似乎被这七彩之光的温暖所灼伤,怒吼一声松开了手。在它松手的那一刻,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我知道一旦掉入了蛇海,我这条命就算是了结了。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我的预料,在七彩之光的包围中,我居然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中,而且还在缓缓地上升。脚下是数以万计的巨型蟒蛇在挑衅地吐着蛇信子,旱魃此时就攀爬在我身后的岩壁上朝我发出阵阵的怒吼声,它看着被七彩之光包着的我愤愤不平地吼叫着,不时伸出爪子想要抓住我。第一次抓我时,距离我的身体还有一米;当它第二次抓我的时候,就已经碰到了我的发梢。每次伸手臂旱魃都会被这七彩之光灼伤一次,但是每次灼伤都只会激起它更强的斗志,更加用力地抓我,而且一次比一次接近。更加倒霉的是,我发现七彩之光的光芒越来越弱了,抬头看去,吓了个半死。原来山谷之门已经关上了大半,等山谷之门彻底关上时,七彩之光便无法照耀进来,而我的小命也算是画上了句号,彻底了结了。我不要死在这种黑暗无边的鬼地方,我不要留在这里。

现在我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七彩之光上,只可惜这光芒虽有灵性,但是托我上升的速度却慢得出奇,眼看山谷之门即将关闭,可距离谷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看来是没有希望了。此时,旱魃也发现了七彩之光越来越微弱,这个怪物索性不再攀岩追抓我,而是发出了阵阵嘲笑似的吼声。难道我的命运就该如此吗?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瞬间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山谷。我抬头望去,是龙凤迦魔!它竟然为了救我而飞入了这深谷之中。龙凤迦魔攀在岩壁上,朝着旱魃吐出了滚滚的火云。在滚滚火云的攻击下旱魃连连后退,终于一失足落入蛇海中被蛇群包围,而龙凤迦魔则飞落在我的脚下,轻轻地托起了我,朝着只露出一米七彩之光的谷口飞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龙凤迦魔之光照耀着这片土地,族民们沐浴着金色的光芒,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祭祀女居然骑着万兽之神飞出了关押僵尸之王的深谷。龙凤迦魔载着我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缓缓地落地,在茫茫人海中,我看到了咖伽,族民们纷纷闪开了一条道路。我跳下龙凤迦魔,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咖伽温柔地抚摩着我的脸颊。“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此刻我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族民们激动地围了过来,大家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大巫师。大巫师默默地看着天,皱起了眉头:“再不完成祭祀,旱魃将要冲出山谷危害人间了——”大巫师的目光渐渐转到了人群中一对母女的身上。锦夜月的灵魂越来越虚弱缥缈:“阿妈,请原谅女儿的不孝,但是这一次我一定要完成祭祀。”锦夜荣痛苦不已:“我的孩子,不要离开阿妈……”山谷之中迅速升腾起一片巨大的黑雾。不好!大巫师焦急地看着天。山谷之中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怒吼声,众人几乎能够感受到旱魃正在飞出山谷。大巫师飞身来到了我的身边:“旱魃要现身了。再不封印旱魃就来不及了。”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内心里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呼之欲出,我要保护我深爱的这片土地和我的家人。“我去找锦夜月帮助她完成祭祀,先暂时封印旱魃,让他的法术无法施展。你现在用龙凤迦魔来制止旱魃出谷,一旦它逃出了神谷,我们的末日就会降临。萨满满,我相信你可以完成。”大巫师说完便转身离去,大祭师也赶紧跟了过去。山谷的大门虽然已经关闭,但是旱魃却凭着惊人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希望能够冲破这道关押它千年之久的牢笼之门。神猴山因为旱魃的撞击而开始崩塌,山顶上滚下许多的碎石,这些碎石如同被下了魔咒一般疯狂地砸向族民们。大巫师和大祭师一边用咒语为族民们击退滚滚而来的巨石,一边大声地呼喊着锦夜月的名字。

他们必须要在山谷被撞开之前找到锦夜月,不然一切将毁于一旦。在混乱中,泰乙族的勇士们也参与了保护族民的行动。一时间,巫师、法师们和魔族的勇士们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人墙,用自己的法术保护族民们安全逃散。神猴山在不断的震动中即将崩塌。王站在神猴山的祈福洞外,看着自己的子民们受难,他的心如刀割,如果可以用生命换来族民们的安康,那么他愿意牺牲自己。大王缓缓地走到王后的身边:“如果今日便是月光城的末日,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希望大王能够像第一次见到我时那样温柔地抱着我。”

“第一次见到你时?那是……”王后轻轻地靠在大王的肩膀上:“大王贵为天子,日理万机,自然记不起我们第一次在森林里相遇的时刻……”王后褪去了鞋子,脚底板上赫然出现了一道伤口。原来是你!当往日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自从爱妻离开人世之后,没有人知道王是如何艰难度过那么多个冰冷的夜,他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伤感时懦弱的样子。毕竟,他是整个月光城的王。为了排解自己的痛苦和寂寞,王便开始沉迷于打猎,而且是一个人单独行动。在森林的尽头,听到了狮子的吼叫声,经验丰富的王很快判断出方位,于是带着利箭骑着快马前行。直到现在,王依旧忘不了初次见到那只梅花鹿时的情景。他总是会不知不觉地想起,那只瘦弱的梅花鹿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样子楚楚可怜,惹人怜惜。本能的驱使下,王射杀了那只雄狮,救下了那只可怜的梅花鹿。那只小鹿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王,眼中满含着感恩之情。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令王永生难忘。王后此时眼含热泪深情地看着王:“王,你想起来了吗?”是啊!就是这双眼睛。

这时有巨石来袭,王后不假思索地挡在了王的前面,同时惊呼:“大王小心!”王后紧紧地抱住了大王,用身体挡住了巨石。“你,你这是何苦?”王后的后背和腰身此刻已经断开,浑身如散架一般倒在地上,王紧紧地抱着她。王后笑了,抚摩着王的脸颊:“我明明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她,但是我依旧奢望你能全心全意地爱我一次,哪怕只有一刻,我也——”王后离开了。在混乱中,听到了大巫师和泰乙族勇士们呼唤锦夜月的声音。锦夜月,你现在究竟在哪里?萨满满。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之所以称之为熟悉,是因为这声音和自己的是如此相似,仿佛是自己在喃喃自语一样。当我转身时,看到了那个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女孩儿。不得不承认,当我面对着真正的锦夜月时,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我们之间是如此的相似,如果硬要找出不同,那便是她眼神中所散发出的智慧和了悟是我所不能及的。“为了挽救我的子民,我一定会完成祭祀,我来找你,只是想在临走之前看看这个和我命运相连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呵呵,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傻笑着,试图显示自己的自卑。她依旧是恬静的微笑:“如果你留下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代替我完成王子妃所要履行的所有责任,做一名好妻子、好女儿,帮我照顾好我的母亲。她虽然自私,但是那全是因为爱,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她。”锦夜月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我默默地走了过去,把她拥在怀里。每当我空虚伤心的时候,咖伽就是这么安慰我。这时伽迦也走了过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锦夜月。片刻之后,咖伽走到了我的身边,锦夜月笑了。锦夜月走到了他的面前牵着他的手。如果我没有出现,也许现在的锦夜月就是他的妻子,也许……那一刻说不出的滋味。是啊,他们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哪知道她牵着咖伽的手来到我的面前:“如果萨满满没有出现,龙凤迦魔就不会被再次成功地召唤。她不是我的代替品,她是神灵派来的幸运使者。她能出现是我们所有月光城子民的光荣,是我的光荣,也是你的光荣。”她拉着我的手放在了咖伽的手心。“你们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在了一起,那个命中注定要成为王子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祝你们幸福。”听了她的话,我对自己刚才的痴心感到无地自容。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会有如此的胸怀?心地宽广犹如平静且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的灵魂渐渐地散去,在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听到锦夜月朝着锦夜荣的方向说了句:“阿妈,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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