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大片的雾霭笼罩着整个慕尼黑。慕尼黑是德国南部第一大城,也是全德国的第三大城市,排在柏林与汉堡之后,这座城市保留着原巴伐利亚王国都城的古朴风情,被人们亲切的称作“百万人的村庄”。
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慕尼黑有许多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它们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典型代表,在城市中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精美雕塑。
萨琳娜提着行李箱下了火车,因为该死的感冒,她的头有些昏沉,太阳穴钝钝的疼。街道上人并不多,时不时会有一队穿着盖世太保服装的秘密警察步调整齐的从街口闪过,这时候人们往往下意识的躲到一边,犹太人则弓着腰,站在原地脱下帽子向他们谦卑的行礼。
压抑沉凝的气氛让人呼吸都下意识的小心起来,肃冷的寒风吹得人皮肤生疼,萨琳娜把帽子向下压了压,向站外快步走去。
萨琳娜找到了一个有着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的旅馆入住,一躺在柔软的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这几个月把她累坏了。她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因为饥肠辘辘醒了过来,她身体因为上次受伤有些虚弱,没精打采的洗把脸披上大衣下楼吃饭。
旅馆楼下就是餐厅,萨琳娜找了个角落坐下,这里紧挨着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街景。吃完饭时间还早,她点了杯热牛奶,双手抱着杯子小口的嘬着,懒洋洋的像一匹华美的波斯猫。
“美丽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她正在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对争吵的情侣,一个眼窝深凹,有着典型雅利安外貌的男人突然优雅的微笑着走到了她面前,投下的大片阴影恰好遮住她的视线。
被扰了兴致的她不满的目光下移,看到男人笔挺的裤线和擦拭的锃亮的黑色军靴。
“抱歉,我并不喜欢喝酒。”
男人遗憾的耸耸肩,并没有因此气馁,仍旧微笑的看着她
“啊,那真是遗憾,我叫做叶戈尔?菲利克斯,这位美丽的女士,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萨琳娜·奥尔巴赫。”
时空仿佛就此凝结,在之后很多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叶戈尔常常会不自觉的想起这一幕两人的初识。彼时隐藏着桀骜的她和笑的温柔的他都没有料到,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两个人的羁绊会那样的深,无数血与泪的日子交织,最终却得了那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
此时的叶戈尔只是优雅的掏出香烟,用目光征询的看着萨琳娜,她随意的自精致的烟盒中抽出一支,努力控制住心神不宁,还是忍不住试图看向被叶戈尔挡住的情侣中的女孩。
“慕尼黑是个美丽的城市,所以我两年前从汉堡市搬了过来。”
他坐在了她的对面,灰绿色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她两指夹着香烟,昏黄的灯光下白皙小巧的下巴有着优美的弧度。
她被他灼热的视线看的不自然的收回视线,很少见到这样热情而直接的德国男人,她有些懊恼。
“唔,我来自巴登。”
她含着烟嘴儿微哑的嗓音有些含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来,缭绕的白烟丝丝缕缕的飘散,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巴登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博登湖畔,那里的风景美丽,背景上还有阿尔卑斯山脉,像一幅美丽的油画一样引人入胜,那里美丽的山水孕育了这样美丽的女士,这是造物主的恩赐。”
她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可有可无地吐着烟圈,并没有对他的话作出评价。这样的表情让他迷惑,可同样也让他怦然心动。
“您似乎有心事?”
他关切的微微凑近,敏感的在香烟味外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我只是累了,这天气也不让人愉快,阴阴沉沉的。”她突然变得恹恹,幽幽道。
“您似乎感冒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这一次他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对于她表现明显的冷淡,他并不以为意,仍旧绅士的浅笑。
下一刻,她掐灭了手里的烟,慵懒的站起身,将敞开的大衣扣好,把围巾随意的挂在臂弯。她拒绝了他的相送,手抄在大衣口袋里上了楼,路过那对年轻的情侣,她又对着那个长相精致的东方女孩看了一眼。
只是一瞥就立刻被烫到般收回视线,心脏一阵紧缩,那张脸……??
“呀,看我看到了什么!我们伟大的叶戈尔?菲利克斯竟然情场失利了。”
萨琳娜走后,叶戈尔?菲利克斯邻桌的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金发士官幸灾乐祸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很迷人不是么。”
他十指并拢,交错的放在桌上,灰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消失的楼梯口。
“的确,是个漂亮的女人,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保尔?安德烈斯喜欢高挑丰满的女人,尤其着迷于身材高大又性感热情的女人。
“唔,保尔,柔弱的女人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我想我迷上她了。”
“叶戈尔?菲利克斯,你还是死心吧,汉克中尉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不想被罚绕着训练场跑500圈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新生接待工作吧。”
叶戈尔?菲利克斯遗憾的摇摇头,站起身披上大衣。
“走吧,一会儿就宵禁了。”
第二天一早,萨琳娜整理好皮箱,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
“父亲”此刻一定是在雷霆暴怒,恶狠狠地吩咐管家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找回去。可她不会乖乖任他们摆布的,她嘲讽的冷笑,她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贵族小姐。
具有巴伐利亚王国风情的市政厅前,停着几辆黑色的军用车,偶尔会有一群又一群穿着纳粹军服的士官从车前经过。这种情况在整个德国地区都非常常见,自从阿道夫?希特勒上台后,纳粹就成了德国的标志,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这总让她冒出一股别扭和违和感。
这是两个时空,她对自己说,应该忘了过去,好好活在当下。
她站在办公厅门前,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马上的,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办公厅里的接待员看起来很忙,不少人都围在接待员周围,还有一些人坐在休息区里等着,看见萨琳娜进来,不少人都仔细的盯着她看。
毫无疑问萨琳娜是美丽的,但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迷人气质,神秘,幽静,却又奇异的有着军人般的英姿飒爽,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美人通常会受到优待,即使在以严谨刻板著称的德意志,所以30分钟后,接待厅里依旧人满为患,她却已经拿着慕尼黑军官学院的入学手续站在了政府大厅的门口,上面艳红的印章仿佛初生的旭日。
今天阳光不错,似乎是个好兆头,她想,蓝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芒。她并没有马上赶去学院,而是先坐车去了就近的邮局给父亲发了电报。
她想,她可真不是个好女人。
想象着“父亲”和那个女人接到电报后恼怒又暴跳如雷的样子,萨琳娜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上一世无辜身死,等李馥玉再次醒过来,已经变成了生活在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的德意志女孩萨琳娜?奥尔巴赫。
萨琳娜的父亲是巴登的大农场主,他是个脾气暴躁易怒的男人,性格专制霸道,重生到异世的李馥玉从一开始就本能的不喜欢这个颐指气使的男人。
萨琳娜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过世了,而就在萨琳娜的母亲去世后不到三个月,她的父亲就又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家里的保姆,原来专门负责照顾萨琳娜怀孕的母亲,萨琳娜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她的父亲和年轻的保姆结婚后不久就把她送到了奶奶那里。
三年前萨琳娜年迈的奶奶因病去世,那个女人就怂恿着父亲将出落得越发漂亮的萨琳娜嫁给州长的侍从官。
李馥玉刚穿来的时候正是萨琳娜参加完奶奶的葬礼后回家的第一天,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关于这具身体的任何信息。她还处于初来的惶恐不安和不可置信当中,可还没等她有时间去接受这离奇的一切,就被假笑着的后母和幸灾乐祸的妹妹硬拖着去见她的“未婚夫”,一个比她这个身体的父亲还要年长的老男人。
她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在心里强自镇定着,一语不发的任凭两个陌生的女人随意的摆布着她。幸运的是她从一开始就能够听懂这个之前一直没怎么接触过的异国语言。
直到她看到藏在广告牌后面的妹妹露出得意和蔑视的表情,直到她的后母谄媚讨好的将她交给那位趾高气扬的秃顶侍从官,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两个自称着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和妹妹的女人,也许并没有对她安什么好心。
那个侍从官已经40多岁,头发都掉了一半,露出半个光光的脑壳子。而且他还有一个比萨琳娜还大两岁的儿子,可侍从官在州长面前能说上话,可以减免农场的税收,那个女人还想让她的宝贝儿子进到政府里去,而这一季的政府人事招募的负责人里,有个是侍从官的侄子。
她低着头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听着那个女人像买卖猪肉一样,和中年侍从官协商着她的价码。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裙的她看上去有一种清冷的柔美,中年侍从官一边趾高气昂的和后母讨价还价,一边****熏心的用亵玩的眼神扫视着她的身体。
有一瞬间她是觉得十分荒唐的,尽管对异世还是如此的陌生,尽管心中仍旧残留着恐慌和未退的悲愤,可骨子里的桀骜却不会随着时空的改变而消退。所以,李馥玉在心里慢条斯理的想,事情可不应该是这样发展下去的,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