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固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沉声道：“还请郑叔传授那些武功招数。”
郑轲点点头。
之后，开始把身体周围需要注意的四十六个方位一一点出，再把一套套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步法，一一施展出来。
正如他之前所说，这些武功招数，看似变化繁杂，但说到底不过是虚实之变，再怎么变也脱离不了那四十六个方位，最终的打击目标和防护目标，全部不离那四十六个方位。
而在施展攻击过程当中，身体和手臂以及腿脚的拧转扭动变化，也完全没有脱离刚劲和柔劲的发力范畴。
什么扭腰转身，什么弓步沉腰，什么翻身劈掌，什么进步冲拳，什么鞭腿抬踢，等等等等，种种变化，尽数不离郑轲所说过的“刚柔虚实”变化之道。
而这虚实变化，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力道的强弱变化而已。
林固之前已经把基础完全夯实，现在郑轲把种种招数一一施展，林固就有种醍醐灌顶之感。种种招数一看过去，就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敌人从那里攻击，可以这么防着……原来，敌人从那里出现，可以用这么多种方式进行攻击……原来，敌人从那里偷袭，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回避并调整身势……原来，身体处于这样的别扭姿势状态下，还可以向那么多个方位发出那么强大的攻击……原来，身体处于那种姿势下，居然还可以这样子进行格挡乃至借力调整身形……原来，身体处于那种姿势之下，可以用这么多种办法调整身形，用这几种办法最快最适合最顺力……”
林固一眼望去，郑轲所施展的种种招数，在他眼中完全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那一拳一脚，所运之力是强是弱，这招数是虚是实，是想攻击哪个方向想防住哪个方向，全部都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时间流逝，一直到晚上戌时末，郑轲才停下来。
林固却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闭上眼睛，脑海当中就不断地浮现着郑轲打拳脚时的身影。
郑轲没有理会他，就先去吃饭了。身为武者，他很少这么不准时吃饭的。
过得一会，走了回来，发现林固两只眼睛已经睁开了，炯炯有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之意。
郑轲微笑问道：“看懂了没有？”
林固点点头。
“看懂多少？”
“好像全都看懂了。”
“记住多少？”
“呃……”林固迟疑了一下，道：“只有四成。”
郑轲微微笑了笑：“全部看懂，却只记住了四成……呵呵，很好。”
这说明了什么？不是说明林固的记忆力不行，而是说明林固可能真正理解了那些拳法掌法指法腿法里面的精义所在。这就是所谓的得其意而忘其形，是真正领悟那些拳法的精髓了。
郑轲道：“那你打一趟拳给我看看。”
林固稍一沉吟，脑海中回想着郑轲之前所打的拳法，于是，林固就缓缓接开了架式。
然后，一拳一脚施展开来。
郑轲开始还是笑眯眯地，但渐渐地，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
林固所打之拳，跟郑轲之前所打之拳，大不一样。拳法掌法顺序，全然不同，有些招式，是郑轲之前施展过的，但是，前后两招的衔接，全然不同。
有些招式，是郑轲施展过的，但却被林固拆解出来，两个不同的招式相互拼接。或是三四个不同的招式进行拆解拼接。
还有些招式，甚至是郑轲之前完全没有施展过的，其中一些，是林固在海底练习柔劲时所用过的太极拳，另外一些，甚至是林固以前在电视武侠片上看过的招数，但也被拆解重新融合。
如果是一个武学见识没达到郑轲这个程度的人，一眼看去，就只会觉得林固的拳法脚法打得很好看，拳脚不错，认不出是什么拳法脚法来。但郑轲却是一眼看出了，林固所施展出来的招数，全部都是破解之郑轲所施展的第一套拳法。
林固一路不断打下去，用了七八种不同的招式组合套路，全部都是正好克制破解郑轲最先施展的第一套拳法的。
接着，又用了七八种不同的招式组合套路，却全部是正好克制破解郑轲施展的第一套掌法的。
林固打出来的拳脚看不出任何套路的痕迹，但合乎某种说不出的韵律，气度森严，招式衔接上居然近乎完美无缺。
虽然每一个招数都或多或少有破绽，每一个招式都保留了无数种变招可能，下一个招数，可以轻易弥补上一个招数的任意一个破绽。而且近乎完美的招数衔接，足以让上一个招数的任意一个破绽转变成为诱敌的陷阱。
一套套拳路施展下来，从整体上看，可以说是浑然无破绽的。就如同鱼鳞甲一样，片片鱼鳞都无法完美覆盖保护一个人的身体，但无数片鱼鳞叠加，却足以让一切破绽不再是破绽。
而且，在这些拳路当中，郑轲还看出了林固对于“空间”与“时机”有着极精准的把握之道，这些可是郑轲之前没有刻意提及的，但林固在有意无意间，已把这些要素，都融入了自己的拳法法中。让郑轲不得不惊叹。
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良久，郑轲一声长叹：“你已经走到了自出机杼自成一道的境界。凭你如今的武学修为，哪怕全部抛开身体素质不论，也足以在凡人武林江湖当中，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了。”
林固收了拳脚，微笑道：“还多亏郑叔指点。”
随后又笑道：“若我都算是一代宗师，那郑叔在凡人武林当中，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地位？”
林固现在也看得出来了，郑轲所传授给他的武学思想，看起来朴素无华，但却是大道至简。每每所授之术，全部都是直指武学本质，直指武道根源之所在。
如果不是对武学有着至深的理解，达到了洞察本质，并返朴归真，由术入道的程度，就算林固的资质再好，郑轲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林固直接修炼到这种程度。
换了其它武学大宗师来，也许能在几天时间内，就把林固调教成武学高手，但绝不可能把林固培训到这种不管看什么招术都能一看就懂，一学就会，一会就精的程度。
林固如今的情形，将意味着，从此以后，不管是什么样的招数，什么样的运力技巧，只要在他面前施展出来，他都能一眼看穿，并瞬间学会掌握。
除了内气内力的运用可能还看不穿之外，其它武学高手在林固面前，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这也意味着，郑轲给林固打下的基础，就算是以后林固的实力提升到极高的境界，也仍然受益无穷。
因为，他所授的，看似术，实是道。
“老夫再强，终究也只是凡人。”郑轲微微一叹。
林固道：“郑叔，我今天在望仙城找到一份修士门的入门功法……”
郑轲摆摆手：“那样的功法，我以前看过，但不适合。我的体质，无法融合纳太多的灵气，走不远。我还是最适合凝炼气血，以武入道之路……除非到了气血衰竭无以为继，否则我是不会放弃以武入道的。倒是灵灵，你可以帮帮她。”
郑轲说着，又摆开架式，慢慢地演练着一套套全新的拳脚套路。
林固知道自己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积累，郑轲现在演练不同的套路，就是给林固补足招式的积累，让他能有更多的招式可以拆解组合，让他的对敌手段更丰富。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