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深秋夜露重，天亮得晚，但是对于一些勤奋的人家来说这不是一个晚起的借口。
三江码头，东方的天边还远远未翻鱼肚，在微露的晨曦中，隐约可见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其中以永兴帮的大沙船“泰源号”最为显眼，这条长150尺宽50尺的大船2天前傍晚刚刚靠岸，大大的“永兴”旗子迎风招展。带着从京城中运过来的满仓北货，有辽东珍贵的皮毛药材，西域美酒肉干等稀罕吃食，还有西北的干枣核桃干果，各种档次布料织物，足足卸了两天货！
“泰源号”船尾厨房里，昨晚的中年妇女满婶及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轻手轻脚地忙着早餐。
今天全船的20几个弟兄们要开始装新货，江南各地的大商户们将会陆陆续续运货到港，租用他们的仓位运货北上。
满婶跟她十四岁的女儿寇儿得三更就开始起来准备，为了不影响船上的弟兄们好好休息，他们基本上没有说话，厨房里只有不大的厨具碰撞以及煮食的声音。
满婶把所有馒头都上了笼屉，给寇儿打了个手势吩咐她好好看火，就去看稀饭，也熬得差不多了。
忙活了大半夜，昨晚又因为等恭叔，几乎没怎么睡，头都没沾枕头一会就又爬起来了，睡不够头有点晕晕的，就走到厨房门口想吹吹风。
刚踱到门口，“蹦蹦蹦”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划过，只见一个白衣身影呼地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天色还很黑看得不太清，也不知道是谁，还是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跑到船尾那消失了，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似有东西落水的声音。
满婶对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听了十几年了！只不过听那声音，落水的东西还不轻，配合刚才冲过去的那很像是个人，难道是个贼？偷了东西跳河要跑？
满婶脑子忽然一清醒，坏了！就想扯开嗓子大喊。
“娘！刚才是不有人跑过来啊？”寇儿回头疑惑地看着她娘满婶。
满婶翻身在柴火堆上随手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柴说道：“我去看看，你留在这注意看火啊！哦，对了，手里拿着根柴火棍，不知道是不是贼，有情况就大喊啊！”满婶忍住决定先看看再说，叮嘱完就冲出去。
刚跑到船尾那就遇到匆忙赶过来的恭叔。
“她是不刚跑到这里？”恭叔焦急地先发问。
“谁？你说毛贼？一个穿白衣的？”满婶不明道。
“就那女的！昨晚我拿回来给霖哥用的！”恭叔转着圈四处查看，下面有扑腾扑腾的水声，但太暗又看不清。
“啊？是她？！那她可能刚从这跳下去了！我刚听到落水的声音！”满婶惊讶道。
“快下去捞人！”
恭叔率先跳下去，满婶马上跟着也跳下去了。
船上生活的，谁都不是旱鸭子。
两人都知道，这女的最好不要曝光在众人前，至少不是现在这种时候。所以都很有默契地不敢喊他人来一起捞，总之尽力吧，能救起算她命大，救不起也就是她命了！谁让她自个想不开要自绝，难道在青楼里就没这一天？
满婶跳下去后，先恭叔一步摸到了她。幸好刚才跳水前她随手扔了条绳梯子下来，不然不喊人还真不知如何上去。
女子浑身湿漉漉在滴水，一缕缕乌黑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刚满婶摸到她时已经没有了挣扎，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恭叔抱起她倒挂在肩膀上跑圈圈，这是他们挽救溺水者的最佳办法。
“娘！你们怎么啦？”寇儿不知何时跑到这，看到大家都落汤鸡模样疑惑道。
“唉，救了个落水的人而已！没啥事，你还不回去看火，一会误了吃饭时辰怎么办？”满婶不予让她多想，催她赶紧走。
“哼！神神秘秘的！又当我小娃子！”寇儿嘟着嘴叨叨着回去了。
船上人家，救个落水者的事很常见，有啥必要不然我知道！
“嘿嘿嘿。。。嘿嘿嘿。。。”恭叔还在转圈圈。
“唉。。。恭叔，你不累么？都转了一刻钟了，看得我都晕了！”满婶坐在甲板上，那女子定是没救了，再转圈都没必要了。
如果是白天，他们能一眼看到落水的人，也能早点捞起来，说不定就救活了，这黑灯瞎火的，就凭他们两人，能摸到她就算不错了，过了这么久才捞上来，希望真的很渺茫了。
“哎呀！”恭叔腿一软，直接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大口地喘着气。
满婶凑过去，帮着恭叔把那女子横放在甲板上。女子很年轻，也就跟她家寇儿差不多大，最多大个2,3岁，身段苗条，细皮嫩肉的也不知是不是哪户人家不用做活的小姐，这命也真歹，先是入了青楼，转机也不是没有的，这不是因了我们大帮主遇险，得了我们大帮主的造化嘛，本来也算因祸得福，奈何自己想不开呀，说来说去也都是她的命！
满婶伸出手摸了摸女子的劲脉，又放到女子鼻端下探气，都没气息！
唉，可惜了！
满婶跟恭叔商量了一下，决定一会拿条被子裹住上岸雇辆马车送到城郊的庙里去，花点银子给她超个度，再给供个牌位，也不枉她救了大帮主一次。反正就算没我们大帮主这一出，她呆在那地方也少不了这一关的，在那自尽说不定直接就一破席子扔乱坟岗了呢，我们还给你安排后事实在不算对不起你了呢！要怨啊只能怨你命歹了！
两人准备一前一后抬起来，满婶抬她头，恭叔抬脚。
满婶扶起了她肩膀，突然感觉好像她后背颤动了一下。
“咦？”
“怎么啦？”恭叔捉着两只脚，抬起头问。
“刚才……好像她动了一下……”满婶不敢肯定。
“你是否看错，这都多久了……要不，你再锤锤她后背……”反正不差这一点时间。
“噗噗噗”满婶大掌用力地拍在女子后背。
“哦嚎……呕……呕……”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女子抽蓄了一下开始吐水了！
满婶跟恭叔都大吃了一惊！居然没死！
等她吐完水，又瘫倒在甲板上了，迷迷蒙蒙的，鼻端有了气，不管如何肯定是活了！
既然大难不死，没理由不管不顾，先把她安置起来，有什么事慢慢再说。
恭叔跟满婶浑身湿漉漉地把她抬到了靠着厨房满婶跟寇儿母女俩的房里。
“你们母女俩辛苦一下，一会给她请个大夫看看。等她身子好了以后，看如果她要走就给她50两银子做盘缠，一会我会交代账房的。如果她有其他什么想法，你们看着办。如果解决不了到时候船靠大同城的时候再来找我，泰源号下次再到大同城估计要半个月。实在没处可去，到时候再问问她是否愿意做大帮主妾侍，荣华富贵保不了，但三餐温饱安稳日子还是少不了的！我一会急着跟少东家回秦原城，这就先走了！”恭叔把人放好后，抹了一把汗，说完就走。
“唉！行！”满婶自己浑身湿着还顾不得换，忙着找件寇儿的衣服先给那女子换上，刚从鬼门关回来可不能着凉了！
“娘！那就是救回来的人啊？居然是个女的？从哪来的？”寇儿一进来就看到躺床上的女子。
“先别问这么多！馒头蒸好了么？”满婶在给女子脱湿衣服。
“好了！就等着搬上桌呢！”寇儿凑近看。
“喏~你她换干衣服！我去把我这身湿的也换下来，船工们都该起来了，动作快点！”满婶把一套干的衣服扔到扣儿怀里。
寇儿抓起衣服继续给女子穿。
啊~皮肤可真好啊！什么吹弹可破，柔嫩爽滑富有弹性，晶莹剔透……啧啧啧……像戏文里说的！她整天跑船，风吹日晒的，即使年纪小小也比岸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黑一层糙一圈，更不要说跟眼前这个貌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比了！你瞧，这姑娘手掌都那么娇嫩，毫无茧子痕迹，可不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种嘛！
寇儿忍不住也趁机狠狠抹了一把，愤愤不满，就当我为你换衣服的酬劳吧！你问为何寇儿这种年纪的小丫头懂得这些形容词？别忘了，她可是从小就混在除了她娘满船都是汉子的大沙船上，汉子们平时没什么消遣，聊的最多的就是女人，耳濡目染之下，寇儿虽然几乎目不识丁也能一抓一大帮的形容女人的词汇。
“好了没？她醒了没有？”满婶换好衣服过来瞧。
“换好了，可是她没醒呢！身子有点凉呢，要不多盖床被子？”扣儿掖了掖被子。
“嗯，你把我那床也拿过来替她盖上，我先去煮碗姜汤驱驱寒，你等一会看她还没醒过来就先过去跟我搬早饭吧！”满婶快速地绞干头发又走了。
寇儿坐了一会发现她还没醒，就去跟她娘一起搬早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