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一顿,还是点了头。
再看看爷爷,我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在清晰,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书生见我寡欢,说:“如今皇帝已经开始在查这件事情,或许不久就会查到张家的头上,万不得已,我们只能将计划提前。”
我说:“我想见师父。”
几人相互对望一眼,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我再次见到了一个对我整个人生起到莫大作用的人,空闻。
空闻还如以前的老样子,白色袈裟,浑圆的身子。
秋风习习,山上的叶子大部分都变成了红黄之色。
我坐在一棵枫树上,看着枫叶零零星星的飘在下方站的笔直的空闻身上,心头莫名心酸。
我说:“师父,你这些时日都去了哪里。”
师父笑说:“天地之大,去了哪里不都正常。”
我说:“你可有想小九。”
师父摇摇头,我感到失落,虽然断了师徒关系是我说出来的,但还是十分失落,怎知师父忽然道:“我一直离你不远,谈不上想念。”
我说:“什么?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师父笑而不答,只是问:“师父自知这辈子不能得你原谅,此事再生,恐怕你以后也不会认师父了。”
我摇头,问:“书生说的可都是真的?”
师父一叹,点了点头。
我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师父诧异的抬起头,这还是我很少见到的样子。能让他如此,至少曾经在山上我是没有办到过。
我说:“如果我不去,那么就会有别的张家之人去,这有什么分别,还不如我去。”
师父道:“这话可是出自你真心?”
我点点头,道:“当然,所以我并不怪师父,只是这种事情你们其实可以早些告诉我,为什么等到现在?”
师父再次一叹,道:“还有许多事你不清楚,原本有个人是想改变这一切的,也就是改变你的宿命,但是没想到却横生枝节……”
我打断道:“既是宿命,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师父一怔,抬起头望了我半晌,片刻后忽然咧嘴大笑了开,道:“好徒儿,好徒儿,看来这么些日子你的确体会了不少。”
我道:“那还是师父根基打的好。”
师父哈哈一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想改变你命运的人是谁?”
我笑着摇摇头,道:“不想知道。”
师父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移至山下。
阳光的余晖开始点点散落,在它找不到的地方,我付之灿然一笑。
告别师父,我回到了酒庄,再次踏入这里,我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其实算一算,我上个月才回过这里的。
最先迎上来的是小沫,这妮子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每次都她第一个出来接我。
“小姐,你回来了啊!”小沫高声道,生怕整个庄的人听不见。
我将手里的甜糕递给了她,道:“小点声,耳朵都被你震聋了。”顿了顿又道:“爹娘呢?”
小沫指着窖酒的位置:“夫人和老爷都下窖了,秋季的新酒要开封了。”
“那四叔呢?”我又问。
小沫又指了指反方向,道:“刚才四爷又从外面购了大批笔墨纸砚,这会估计又在摆弄那些字画呢。”
我正准备再问,小沫却抢着说:“二小姐最近在屋里秀红妆,大小姐前两天也回来了,看肚子是又大了好些,不过还是回来帮着二小姐大点婚事。”
我诧异道:“大姐都怀了孩子还大老远的跑什么,别动了胎气。”
小沫摊手,说:“那不然你去帮衬二小姐么?”
我一怔,回过神后发现这小丫头又摆了我一道,正想伸手去给她小施惩罚,她倒是跑的挺快。
没过多久,我来到了四叔住处,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墨的味道。
“四叔!”
推开门,我大喊一声,吓得四叔手一抖,接着我眼角也随着他那一笔的“走势”一抖。
四叔看到自己画作被毁,气的当场哇哇叫开。
我探首瞧了瞧那画,当下也暗自啧啧两声,这厮以前只画山水,可从未画过什么女子,想必是害了春啊。
拿起那残缺的画作,我不禁再次感叹道:“四叔,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有多激动么?”
四叔大叫:“你激动个屁!把画还我!”
见他手抢了过来我赶紧一躲,乐道:“反正都毁了,你不如再从画一张。”
四叔大怒:“那你也得给我还过来!”
“偏不。”嘴里这么说着,我又从新打量了一下这幅画,这次想仔细看看画中美人是谁,哪知刚看了一眼我便惊呼:“拉美!”
四叔愣在原地,嗯嗯啊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我却不可思议的看向四叔,道:“四叔,你喜欢拉美?”
四叔脸色微红,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后将那画夺了回去。
看着沉默不语的四叔,我满脑子却是那个一身红衣的外族姑娘,大大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时时刻刻都像一只扑腾的百灵鸟般。原来四叔好的这一口,怪不得汉族女子少有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呢。
不过转念想想拉美现在的处境,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边境啊。
“四叔,你喜欢人家就去找人家啊,在这涂涂画画有什么用。”我感慨道。
四叔瞪我一眼,说:“你懂什么,这能是说见就能见的么?”
我说:“嗨呀,那你还想怎么着?就你这么藏着捏着,搞不好人家都嫁给那什么什么萧木将军了。”
“萧木?”四叔一怔,不解道:“这关萧木什么事?”
当下,我又将拉美如何痴情于萧木的事迹说了说,当然中间不忘添油加醋了一番,四叔在一边静静的听着,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心里怎么翻江倒海可就不好说了。
到了第二天,我正陪着爹娘吃饭的时候,外面却传来消息说四叔不见了,留了一封信便走了。
爹娘暗自诧异,我却心中了然,这厮除了边境还能去哪。
二姐婚期将至,几天时间里我都留在了酒庄,看着二姐一天又喜又怕的样子我便觉得似曾相识,想当初我差点嫁给箫离那会不也是这样。
不过我跟她还是有些不同的,看的出来,二姐与那临城的王姓小子很是恩爱,而当时的我却是万念俱灰而全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