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下学期刚开学，班主任就找西门遥去谈话。
班主任姓郑，男性，是个“海归派”，毕业于荷兰莱顿大学，获文学博士学位，是水城大学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副教授），现年32岁。
开学第三天下午刚上完课，西门遥刚走出教室，班主任就在走廊上向他招手：“西门遥，你过来一下。”
西门遥快步走到班主任面前，笑着问：“郑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
班主任说：“我想跟你谈谈心。你跟我走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西门遥就跟随班主任走出教学楼，走向学校大礼堂。学校大礼堂坐落在体育馆的旁边，是水城大学最古老最有特色的建筑物。它的正面和两个侧面都建有宽长的高高的台阶，一共25级。好多师生闲来无事，都喜欢到大礼堂的台阶上走一走、坐一坐。
班主任和西门遥走到大礼堂的左侧，登上第25级台阶，才坐下。台阶昨夜刚被一场大雨冲洗过，很干净。
两人坐在台阶上仰望了一会天空，班主任才看着西门遥问：“西门遥，听说你每天晚上都去“夜巴黎”夜总会当公关先生，是吗？”
西门遥犹豫了一下，才轻声答道：“是的。”
“自从你去当公关先生后，你就很少回宿舍睡觉了，是吗？”班主任又问。
“是的。”西门遥仍然轻声回答。
“你在夜总会当公关先生，主要干些什么？”
“就是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
“不仅这样吧？”班主任笑了笑，接着说，“在欧洲，当公关先生，就是专门提供性服务的，也叫性服务工作者。我想，在国内可能也一样吧？”
西门遥脸红了起来，没有说话。
班主任说：“我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思想比较开放，崇尚个性、自由、浪漫。我并不觉得你干这种工作有多么丢人，有多么不好。但这种工作，在一些国家是合法的，在我们国家却是违法的，我不希望我的学生干违法的事情！”
西门遥咬了咬嘴唇，仍然没有说话。
班主任从口袋里摇出一包红塔山香烟，递一支给他，自己点燃一支，然后问：“西门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去夜总会当公关先生的？”
西门遥答：“上个学期。”
“能告诉我原因吗？”
西门遥点燃烟，抽了两口，才叹了口气说：“我欠了别人的一大笔债，为了还钱，为了生活，我才被迫去夜总会当公关先生的。”
班主任说：“你欠的是赌债吧？听说你很喜欢赌钱，经常去街上的棋牌室打牌赌钱。”
西门遥说：“我欠的是赌债。我爸爸开的金银首饰店被歹徒洗劫了，我们家破产了，我没钱生活没钱交学费，才被迫去赌钱的。”
班主任说：“你家里有困难，你为什么不对我们老师说？你对我们说，我们可以为你申请助学金，可以为你申请助学贷款。”
西门遥说：“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帮助我，能不能帮助我。”
班主任说：“该帮的，能帮的我们当然会帮。”
西门遥说：“有很多同学向学校申请助学金，向银行申请助学贷款，都申请不到，我怕我也申请不了，就懒得去找你们。”
班主任是一个老烟鬼，很能抽烟。他扔掉烟屁股，又点燃一支，边抽边说：“你不愿找我们帮忙，也不该去赌博。赌博也是违法的！”
西门遥说：“我觉得自己无路可走了，才去赌博的。”
班主任说：“你有很多路可以走。你可以像李进财那样去打工，靠勤工俭学来完成学业。”
西门遥苦笑了笑道：“单靠打苦工根本挣不够钱交学费。李进财在茶酒吧打工，一个月才挣300块，刚够伙食费。”
“那李进财为什么又能交学费？”班主任笑着问。
西门遥答：“他命好，有人资助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西门遥，不管目前你有多少困难，我都不希望你再去赌博，再去夜总会当公关先生。你再这么走下去，肯定会步入歧途，越陷越深。”
西门遥又苦笑了笑，说：“郑老师，我也想当个好学生，不愿去夜总会当‘鸭子’。但我欠了别人的钱，我不去那里干，又拿不出钱还给别人，别人会找我麻烦的。别说继续在学校里读书，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你欠了谁的钱？”班主任关切地问。
“‘夜巴黎’夜总会老板娘潘艳艳的。”西门遥答。
“欠了多少？”
“10万。”
“你怎么欠了她这么多钱？”
“她设计骗我去大赌场赌博，叫同伙联手出老千赢我。”
“她怎样设计骗你？”
西门遥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就把自己受骗的经过告诉了班主任。
班主任听他说完，赞叹了几句潘艳艳的高明，然后说：“赌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你不用还她这些钱。她逼你还，你可以去报案。”
西门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普通的香烟递给班主任，自已点上一支特制的万宝路，抽了几口，才说：“我也知道赌债不受法律保护，但我写给她的欠条不是赌债，而是向她借这些钱来给我老爸还债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写？”
“是她要我这么写的。当时我还不知道她在设计坑我，就按她说的写了。”
“你真是太天真、太傻了！”班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爱莫能助地说，“你已走到了这一步，我想帮你也没能力帮了。但我劝你还是想办法对付潘艳艳，不要再去夜总会干了。”
西门遥说：“我想不出办法对付她。她老公在水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我不去当‘鸭子’，不还清钱，根本逃不出她夫妇俩的魔掌。”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班主任扔掉烟头，又点燃一支，边抽边说：“西门遥，听说你去夜总会当公关先生后，还染上了毒瘾。吸毒也是违法的，而且危害生命，我劝你赶紧戒掉。”
西门遥狡辩道：“我只是抽几支带有兴奋剂的烟，并没有吸毒。”
班主任说：“你不用隐瞒我，那烟里的兴奋剂其实就是****,我在国外见过不少年轻人抽这种烟。”
西门遥没有再辩解，挠了挠头，沉思了一会，然后用祈求的眼光看着班主任说：“郑老师，我既赌博，又吸毒，还去当‘鸭子’，如果让学校知道了，我肯定会被开除或者勒令退学。我已经读到大三了，我想读完大学，不想中途而废，希望你能谅解我，帮助我，不要把我的情况上报给学校。”
班主任抽了两口烟，坦诚地说：“你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我没有及时了解你的情况，没有及时劝阻你、帮助你，没有尽到一个班主任的职责！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暂时不把你的情况上报给学校。”
“谢谢你！”西门遥感激地说。
班主任扔掉烟屁股，看着他郑重地说：“西门遥，你晚上去夜总会当公关先生，已是被逼无奈，我没有能力帮助你，所以我不劝阻你。但你一定要戒赌、戒毒，因为这两样没人逼你，你是做得到的。如果你自甘堕落，继续赌博，继续吸毒，我只能把你的情况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处分你。”
“郑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不再赌博，不再吸毒了。”西门遥口是心非地说。
班主任说：“我会尽量帮你申请助学金，如果你的学习成绩好，我也会尽量帮你申请奖学金。我能为你做的，可能只有这些！”
“谢谢你！”西门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普通的香烟，恭敬地递给班主任。他自己则点燃一支特制的万宝路香烟。
师生俩边抽烟边谈论了一些其他话题，快天黑了，才分道扬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