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医生说你身子还很虚，不能到处走的。”
蒋可回头冲着李婶局促地一笑：“没事，我就站会，老坐床上屁股都疼了。”
李婶点点头，又退出了病房。
蒋可静静地站着，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等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了一上午。她慢慢抚上从落地窗上倒映出来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鼻子和以前一样的挺，只是鼻尖更加小巧，眼睛不像以前那么大，在普通人中间却也显大了，黑白分明。睫毛出奇地长，瞳孔，也是在女生中很少见的墨一般的漆黑，下巴更尖，锁骨消瘦，脸色略带苍白。
“呵。”蒋可轻笑出声——这扮相，倒像她才是那个活在生活底层的灰姑娘。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是以蒋氏集团独女的身份住在这个高级病房里了，前几天每天都有集团里的经理主管什么的过来探望，后来基本上被自己以“病人需要静养”为由推掉了，而自己名义上的父母，除了电话，也只有蒋国立在某个中午来坐了半个小时，而那时，又正巧蒋可在睡午觉……
太阳慢慢升起，似乎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李婶推门进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恩。”蒋可抿抿嘴，乖乖地坐到床沿上。楼道里传来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声音稳健有力，一声声敲在蒋可心上。
原本都努力平静下来了，现在又莫名紧张起来，蒋可想起来，她现在要面对的，可是另一个人的母亲。
母亲，是最熟悉自己孩子的人吧……
高跟鞋终于踩在了门口，没有一丝停顿，门“哗”一声被干脆地打开，蒋可原本想深呼吸调节一下心情，一口气也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那里不上不下。
她转头看向门口，眼睛因为憋气而瞪大。蒋夫人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女儿漏出这么个怪异的表情看向自己。
蒋夫人皱皱眉：“怎么这个表情？医生不是说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吗？”说着话，她已经哐哐哐进了屋，把手提包放到一边，优雅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额……”蒋可尴尬地一笑，悄悄低下了头，心思十分活络：“要怎么说，要叫‘妈妈’吗？可是对着一个完全没见过的女人叫妈妈真的很别扭哎……不叫的话，会被发现她女儿已经被‘掉包’了吧？”
事实证明蒋可完全多虑了，蒋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妥，只是大体环视了一下病房，满意地点点头：“这里的环境不错，你恢复得也很好，我也问了医生了，你明天就能出院了。”
蒋可乖巧地点点头，又想想起了什么，仍是低着头轻轻问：“那天我们的车子好像撞到别人身上了……”
“哦，是撞到人了，听说死了一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小姑娘被擦伤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已经让张律师去处理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哦……”蒋可的语气有点失落——富人确实就是富人，死了人说得好像丢了小猫一样无关痛痒。
似乎察觉出自己这么说有点无情，蒋夫人又补充道：“虽然我们不是肇事者，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但是死人的那家也怪可怜的，就这么个闺女，家里情况也不好，我已经让祁经理送了点钱过去。”
蒋可依旧低着头。她知道死的那个就是以前的自己，被擦伤的……是丁瑞吧？既然是被擦伤，应该没什么大碍……
房间里安静下来，空气里缓慢流动着一丝诡异。
蒋夫人也觉察出母女两人太安静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蒋可面前，俯身握住蒋可放在膝盖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可啊，妈妈也知道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可是妈妈真的有好多事情要做啊，你看看，前几天微视野在印度发展的子公司突然闹内讧，那可是我们以后重点发展地域啊，妈妈不能不去对不对？”
察觉到蒋夫人的停顿，似乎是在等自己的答案，蒋可连忙点点头。
蒋夫人得到女儿的理解，原本公事公办的脸上也柔和了许多，她干脆拉着蒋可的手直接坐到了床沿上：“小可，你这次出了事情，爸爸妈妈确实是抽不出身来看你，可是你看，我们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最好的护理，这些多多少少可以弥补我们的错误了吧？”
蒋可又乖巧地点点头……
……
就这样，整整一个下午，平时忙得团团转一刻都停不下来的蒋夫人，居然就这么静静地陪女儿说话，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行为肯定是要被列为浪费时间了。
一起吃过晚饭，公司已经第四次打来电话催促，不得已，蒋夫人只能起身。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突然间出奇话多的蒋夫人，蒋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蒋夫人平时见了自家女儿都是说不上几句就会走的，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就因为女儿出车祸？那女儿自杀快死的时候怎么都没见她这么健谈？顶多是请了位权威心理医生。
“饿死了。”蒋可嘟着嘴嘟囔，刚刚因为蒋夫人在，自己紧张得要死，生怕露馅，饭都没有好好吃，这会心情一放松，立刻觉得肚子里的空城计唱得十分欢畅。
“小姐，我再去弄点粥过来吧，刚吃完晚饭，不能多吃了。”李婶听到蒋可小孩子气的嘟囔，笑着征求着意见。
“恩，只能这样了，麻烦你了。”蒋可认命地点点头，却不见李婶有什么动作，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事啊？”
“呵呵，小姐，我在你家也待了四年了，头一次看到夫人这么高兴呢。”李婶有些答非所问。
蒋可迟疑着点点头，等她把话说完。
李婶接着说：“小姐车祸醒来以后，虽然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但是性子比以前和气了点……”正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批评蒋可以前性格暴躁，连忙住了嘴，干笑着下去买粥去了。
蒋可倒是没想到别处，只是轻轻挑眉，忽然明白了蒋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了，似乎以前蒋家母女的对话都是终结在女儿的冷脸和母亲的暴怒里了。
事情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有了变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