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器盛典还在继续,姜繶的心思却飘走了一大半。功法榜没有新的门派挑战成功,榜上前九名的变化也不大,榜首还是万泉的九泉剑法,其他门派跟随其后,唯一亮眼的地方是新剑门的如新剑法向前窜了几位,居然排到了第三的位置,和万泉的古泉斧调换了一下排名。
功法榜参加的都是各门派的精英,比如新剑门出战的就是掌门楚玉旋,万泉出战的是大长老子太庸,夜郎的大王子亲自参赛,而悦兰等也都派出了门中最厉害的人物。
兵器榜的小组赛快要结束,五个小组已有三个决出了前三,剩下的小组也将依次上场。姜繶的签牌抽在第五小组中间的位置,不算好也不算差,只是出场稍晚。
等候她的对手是迷津门的巫女乙贤。上场之前衡予告诉姜繶,乙贤在场上已经赢了六局,输给她的人全都皮肤长大包,浑身发痒,十分难受,如果她在场上觉得不敌,最好尽快认输。
“竟然有这种功法?不犯规吗?”姜繶心中也是惴惴,可是一场都没比就完全放弃,却很不甘心。
“盛典规定只要不伤人性命,不致终身残疾,就不算犯规。”
酸,碱,生物毒素,化学毒素,重金属,都是自然界能找到的毒素,不知道这迷津门用的是哪种。对于自己的专业知识,姜繶很有自信,没想到古人也有这样的智慧,就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了。
乙贤连败了几人,没费太大力气。她身上有一些布囊,风铃一样高高低低的坠在腰间,每个都有精致的刺绣,仿佛是香囊一般的装饰品,但是人人都知道那是迷津门的独门秘器,里面都装着要人命的玩意儿。乙贤的武器是挂在手上的一串金色铃铛,那些铃个个带着尖利的毒刺,不知浸了什么毒,看着金中带紫,闪着致命的冷光。姜繶耽搁了许久没有上场,因未到弃赛的时限,乙贤便一动不动的等着,安静得出奇。
姜繶出现的时候,她怪异的穿着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肯定穿了三层以上的衣服,厚厚的质感和现在的时令格格不入。她用布条紧紧扎着衣袖和裤脚,手上戴着手套,脖子系着围巾,脸上也蒙着厚厚的布,总之除了一双眼睛,没有一丝地方露出来。
“不热吗?”衡予紧张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女人总是能让人大吃一惊,但是他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真是个好主意,如果能避开与乙贤的毒物接触,胜算会大大提高。
“这?”悦兰庄的裁判为难的走到姜繶身边,如此穿戴,要怎么验明正身?
姜繶将写着她名字的签牌递到裁判手里:“待会儿分出胜负,就拆下脸上的布,可验明正身。”
乙贤狭长的眼睛聚焦到姜繶身上。如此穿戴,可以说是非常聪明。她心中对姜繶敌意大起,抖开金铃,长长的一串儿迫不及待向着对方卷过去。姜繶将她的剑轻飘飘的举起一挑,一招“老树新芽”,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化解掉她的攻击。单从剑法上看,姜繶比起同门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比起简树这样的大弟子更是差了一大截,但是她的自信和狡黠却是别人不具备的,在实战中往往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回想几个月前在伏凌山遇到衡予,正面拼实力,姜繶在力量上没有一丝胜算,但是她却凭着自己的头脑和意志,成了真正难缠的对手,并最后在计策上取得胜利。这不是偶然,而是技巧上的胜利。现在面对这个另人胆寒的迷津门,姜繶也有自己独特的想法。迷津门的种种功法,毒物繁多,和他们交手往往还没开打就先怯了三分,毕竟是人都会害怕稀奇古怪没见过的东西,越害怕就越缩手缩脚。在功器盛典往届的比试中,迷津门赢得过很多场,总的排名也牢牢占据前列,但是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毒物往往被高超的武功克制而发挥不出理想的功效,那么迷津门的武功也会很快土崩瓦解。这也就是为什么迷津门能够进入十大门派,却只能排在第九的位子,很难前进。
这些枝节过往,姜繶是不知道的,不过对于有毒的东西,她倒没有那么害怕。这世上的毒无非是摄入吸入和接触三种,自己全副武装,再小心一点,避开她的攻击也就是了。
叮铃,叮铃,乙贤的金铃如影随形,牢牢跟着姜繶,但总是在快要碰到时,被巧妙的一一闪避。姜繶就像是一尾滑溜溜的鱼,机灵极了,以守为主,攻守兼备,躲避的空档冷不丁就是一剑过来,让乙贤的攻击时而后继无力。
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乙贤的脸蛋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姜繶也出了细细的汗,好在悦兰山高险,山风清凉,她虽然穿的多,却不至于太热。
一阵风又刮来,乙贤见金铃软鞭不占优势,便果断收了回去。她抖开身上一个布囊,冲着姜繶低呼一声:“小心了!”眉眼却尽是狠毒。她手臂轻挥,就见一阵淡黄色的轻烟随着山风飘了过来,直直要扑到姜繶的脸上。
“小心!”是衡予在擂台下大声唤道。这黄烟乙贤刚才用过,沾到皮肤上就要浑身发痒。台下观战的人都纷纷跳开了数丈远。
简树也向上风头避去。台上的姜繶打扮古怪,行止却是沉稳笃定的。这不是简树熟悉的小师妹,他迷惑的看着台上的人,从前山上一条青花蛇都能把她吓得花容失色,现在却可以这样机智的迷津门过招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样成熟了?自从她失忆以后,是觉得她有些变化,但是从前未发现变化如此大。失忆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秉性吗?为什么除了相貌熟悉,他已无法在她身上找到一处熟悉之处?
借着山风凌利,这本是乙贤的杀招。姜繶冷笑一声,过了数招以后她已经看明白,迷津门在武功招式上只能算普通,取胜主要还是靠下毒。她迅速从身上解下一层衣裙,系在了她的剑上。新剑门的剑招第三层有一招“雪花朵朵”,意在点刺对方的穴道,招招见血,此时姜繶活学活用,那衣裙缠在剑上仿佛是一个旗帜,疾刺疾收,织物来回摆动扑扇,竟将扑面的黄烟扇得改变了方向,给她留下一个干净的通道,再加上她重重遮盖保护了皮肤,这黄烟的攻击对她一点也没起到作用。
那边乙贤在上风口放烟,她一手持布囊,一手猛挥,身上空门却大开了。姜繶纤腰一扭,那带着旗子的小剑趁机出击,刁钻的角度直取乙贤的面门。正要得手之际,忽然一阵嗡鸣声传来,姜繶觉得脑中一阵发紧,本能向侧面退去。就在这分毫一瞬,她眼前猛然一黑,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多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小虫。看样子似乎是甲虫,有翅膀会飞,一群虫子在一起发出嗡嗡、沙沙的声音,让人头皮直发麻。
竟然有这么多虫子!姜繶立刻跳开躲避。有一两只飞的近了,被她一剑刺死,却又有更多的飞过来。
怎么办,再退就要跌到擂台下了。姜繶一边用剑上的衣服挥打虫子,一边打量乙贤。她已经把放黄烟的布囊收起来了,手中的金铃被她紧紧拽住两端。她两手轻轻的抖动着,铃铛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时缓时疾,像是催命的魔咒一般。
这是?姜繶很意外,这乙贤竟然是在用声音驱虫吗?若不是自己岌岌可危,她简直要给乙贤击节赞叹了。
黑压压的小甲虫向姜繶压来。她试着向东跑,乙贤手中铃铃响,虫子就向东去,她向西跑,铃铛的调调果然有些许变化,那些虫又跟着她向西飞去。
好高明的驱虫术,姜繶心中赞叹。她将剑舞得密闭透风,脚步腾挪来回躲闪,那些小虫还是层出不穷。她体力消耗的有些大,汗水渐渐渗出。
“繶儿。。。”,衡予在台下越发焦急。她在台上苦苦支撑似乎随时要溃败,如果不想中毒,此时应该认输。但他知道她聪明古怪,如此结局一定心中不服,便也不忍心上去强行打断比赛。他将双拳紧紧收在袖中,手中已捏出冷汗。
“叮!”忽然场上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人肉麻的嗡嗡声随之一滞。
有少量甲虫偏离了方向,向着别处飞去。果然有效。姜繶心中一松,她刚才情急之下将头上束发的玉簪拔下,用玉石敲击自己的铜剑。
金玉敲击之声本就清越动听。“叮!叮!叮!”姜繶越敲越快,似乎没什么规律,却严重遮盖了乙贤的金铃声。空中飞舞的黑色甲虫原本整齐听话,现在也渐渐散乱起来,不再能跟上姜繶的脚步。
姜繶继续施展腾挪步法,巧妙的避开场上纷乱的毒虫。她解下铜剑上的衣服,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胜负已分,她将剑稳稳指在乙贤的喉咙上。
“妙!”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就轻易破解了迷津门的毒功,就算是顶级高手对阵迷津门,也少不了被蛰上几个包的。衡予瞪大眼睛看着擂台上的姜繶,此刻的胜利来得突然,又巧妙至极。她和上次一样,让自己难以预料,他心中越发惊奇。
“赢得漂亮!”小王姬满不知何时也走下高台,他拍了拍衡予的肩,笑道:“勤酬君,真是好眼光!”又向着姜繶说道:“吾子,惊才绝艳,可比肩妇好!”
吾子?妇好?这个时代的语言姜繶有时还是不明白。她摘下脸上的面巾,浅浅一笑,听不懂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应对。
没有伤到姜繶分毫,乙贤脸色阴冷下来。她从小被选为迷津门的圣巫,受门中尽心栽培,与人争斗还从没输的这样彻底过。用自己的驱虫之法战胜自己,不得不说是一种侮辱,她咬紧自己的下嘴唇,将散出去的黑水蜱收回布囊中。姜繶,究竟是何人?她竟不怕自己的毒虫毒烟,迷津门的未来,已出现强劲的敌人。她心中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将眼前这少女除去。
裁判判决姜繶本场胜,乙贤战败离场,姜繶还需和签牌上的下一位继续比试。
顺序的下一位是鬼方的弟子,但人还未到位,擂台已被人重重踏上。“我沈路驰,挑战姜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