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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魔胎 04

“雅沙阁下。”宴漠擦擦鼻尖,回头看了魔君一眼,显然他并不是很情愿被差来问一个明显多余的问题,“主上让我来问您一声,您是否需要用餐?和我们一起。”

宴漠指指不远处端着碗盘走回来的云罗。

雅沙挑了下眉,笑着摇头:“我不用。”

“那我就把您的那份也并给方周了啊。”

雅沙看到锅灶台子后有条宝蓝色的光痕出现,微微眯眼,表情和云罗捉弄人的时候露出来的坏笑有些像:“方周阁下的食量很大?”

“虽说新生魔族的食量通常都不小,但是您不知道,方周的胃口简直大得可怕。喏,就是那只比盆还大的碗,专门给他准备的。”

原来宴漠魔将也是个话多的。

确认刚从被撑开的光痕中爬出的方周转头来特地把目光在宴漠后脑勺放了放,雅沙就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宴漠身后:“比如说,连锅端吗?”

宴漠回头看,刚好看到方周不怕烫地直接用手抓了还架在火上的锅,要往他专属的碗里倒。宴漠立马就急了,大喊:“住手!我的那份还没舀出来!”

雅沙捂嘴闷笑。

“另外,主上还让我再和您说一事:今晚煮的都是能调理内息的药膳,同样的东西主上以前让一个仙家的人试过,叫您放心,闹不倒云罗姑娘。”宴漠看看雅沙又回头看看方周,心里着急却又不敢把话说太快。这边一讲完,他立刻弹射过去,抢了方周抬起来的锅抱到自己怀里:“不要抢占别人的功劳和美食,难道你把你的礼仪官烧了吗!”

“毕竟在下是个胃口奇大的新生魔族。虽然不知道弗登的身材是否能塞满在下府上的那口铜锅,但可以试试。”

“矜持!所以我才说你缺少作为一个贵族应有的矜持!”

“如果督艮侯爵说的矜持包括‘非礼不言’的话,在下认为自己还是比较矜持的。”

若同样强势,容易暴躁的一方显然天然地弱势于情绪不常外显的一方。除非商量正事,宴漠大概是没有压制住这个后辈的可能了。

雅沙很不给面子地笑得眯眼。

笑过了,雅沙忽然发现自己和另外几人隔了好一段距离,显得太不合群。她看看聚在一起抢吃食的三人,再看看坐在一边晃着杯酒看戏的魔君,果断选择往后者的身边靠。

魔君是真的坐哪都没什么坐像,歪歪倒倒。现在连椅子的约束都没了,他老人家就干脆躺着。他右手撑着头,左手指尖捏住一只杯壁轻薄剔透透、如待放郁金香的无色高脚酒杯的杯颈,一脚平伸一脚曲折,加上散开的衣服下摆,生生占去了比一张塌子还宽敞的地方。他看着几步远处闹得开心的三人,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减少过。

魔君同样对食物没兴趣,只是慢慢品尝手上那只酒杯里的液体。杯中酒液淡金且有细小气泡,不是雅沙常见的黄酒,火光下显出了不输于酒杯的剔透。可惜执杯的手太美,生生将杯和酒都逼成了陪衬。

抿了一口酒再转眼,看到雅沙小步向自己挪过来,魔君才直起身子,换了右手持杯,左手在铺开了的衣摆上拍几下:“来骗本座的酒喝?”

“算是吧。”雅沙不好意思地搔搔鬓角,微红着脸扫拨开魔君的衣摆坐在他边上。

魔君又划开空气,拿出一只同样的酒杯放到雅沙手里,再拿出一个琉璃吹制的深色细颈高酒壶,拔开木塞给她倒上酒。酒液入杯时涌出来密集细腻的泡沫,发出“呲呲”的密集碎响。

雅沙捏着杯柄托着杯底将酒杯抬到眼前,动作小心翼翼。她第一次见这样的酒杯,有些好奇。杯子用整块水晶雕制,杯身纯净透明,杯底沉着不均匀的絮状淡紫。杯柄主轴中空,镂空雕刻细节逼真的纠葛藤曼,缓慢转动的时候雅沙甚至以为它们还在生长,这让她执杯的样子愈发僵硬。

魔君实在看不下去,就倾身纠正雅沙持杯的手型,顺便掐压在她腕脉上探听片刻,最后收手还给她留下了一丝魔息给她护脉。

“才醒过来就不安分,被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魔君占着宴漠的位置在锅灶前掌勺的时候,不经意抬眼就看到和云罗闲扯的雅沙将手贴在地上。

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秘法,从她抚地的手上出去的确实是灵力而非魔息。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她消耗去的内息远大于从她手里出去的灵力的量。

雅沙低头看着酒杯里还冒着细小气泡的酒液,注意力却在被魔君碰过的手腕上。从腕上穴位混入她脉息的魔息带着叫人难以准确评价的温度,说是炽热却没有灼烧的疼痛,说是温暖却又比温暖更强烈霸道。

喉咙里——似乎梗了什么东西。

雅沙饮一口酒才开口反驳:“只是被拒绝了。”

虽然它们拒绝的方式有些过激。

人们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梦境的出现通常意味着对自己的思维失去控制。雅沙在向她求诊的师弟师妹们身上了解到的差不多就是这样,药物影响、修行时运气失误、浅眠,在他们介于清醒与混乱之间时梦境或者幻象就很容易发生。不过雅沙并不属于“人们”的范畴,她的精神力完整到不需要睡眠,更从未拥有真正的梦。

那个梦境不属于雅沙,她只是因为己身对某种事物特别的亲和力才被拖了进去。

生魂的怨气和一个企图夺舍的影子,她有些反感。

本来因为有魔君在,她不打算再插手妖界的事。在她的事上,魔君只把妖界当作一个驿站,利用她对前黄金狮少族长肃琉的惋惜将她带来妖界,却根本没打算让她参与进任何行动中。

估计除去清扫妖界的事,魔君最近思考最多的就是怎么把她劝去魔界。魔君太熟悉妖界,以他对空间的控制力,雅沙要想从妖界再返回仙界可能会比较艰难。所以她这几天其实也不算清闲。

今晚醒过来后她还是第一次尝试与妖界的草木灵交流,它们同另外两界的草木灵一样有主动靠近她的倾向,但是她开始和它们建立实际连接时,它们突然开始恐慌。

“妖族的灵确实更胆小,倘使是在几个月前,或许他们还会相信你的善意。骤然出现一个比他们过往认知的任何存在都更强大的‘灵’,先亲近他们,又再次试图控制他们,你叫他们如何不惧?”

雅沙晃着酒杯没说话。

“不愿意服从,可以直接命令。”魔君迎着宴漠在三十步外拢起的篝火细看杯壁上的酒脚。

“我并非要控制他们。”只是想知道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魔君忽然抬手揉了揉雅沙发顶。

雅沙抬头瞄一眼魔君,又迅速低头。

魔君没在雅沙脸上看出来“羞”或“窘”,稍有些失望地轻晃酒杯:“其实不论哪种手段,对他们而言都一样。”

令臣民服从和控制臣民,这只是不同的统治手段,本质上并无太多区别。

魔君抬头向上,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恍惚怅然。

“嘭!”

另三人的那边乍起闷响,雅沙转头去看,惊得僵住。

“嗯,不错,时间掐得刚好,没浪费食物。”魔君收回目光继续摇晃酒杯,仔细看看云罗倒地后翻在地上的空碗,很满意。

“您下了药?”

那边方周魔将还抬着碗在吃着,宴漠刮刮几口锅把里面剩的一点也舀进方周碗里,然后从地上拾起云罗用过的餐具垒在一边。

“让宴漠加了点助眠的东西,不用担心。”魔君笑容温和,“她如此执着地认定本座会下药,本座若不真下一次,岂不是亏了?”

如果不是翻白眼的动作实在失礼,雅沙真的会翻一个送给魔君。最终她只能叹气:“魔君身为一界主君,怎么还这么幼稚。”然后就准备放下杯子去提睡相动人但姿势不雅的云罗。

魔君压着雅沙的肩膀没让她去:“魔族的服务从来都很到位。”

雅沙表情纠结。

那边方周把最后一口扒拉进嘴里又立起碗仔细看看,确定没有剩下什么可以吃到的之后就把碗随手甩给正在收拾东西的宴漠。

“老子不是你的洒扫婢!别把你吃剩的脏碗甩过来!老子不帮你洗!”

方周抹掉嘴上沾的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饭粒油渍一类的东西,走几步弯腰,抓着云罗的腰带把她拎了起来,回头看着宴漠一本正经地道:“不够。”

宴漠抱着碗碟啐声,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等到方周在云罗周围画全几个阵法再把脏碗碟一齐塞回给他,抬脚把人踹去附近的某个小泊洗碗。方周着了道,可毕竟不是容易对付的善茬,在被踹飞的同时也回了宴漠一脚,把这位端不起架子的前辈踢得向后连滚三圈,裹了一身草屑。

雅沙瞪着眼抽抽嘴角。

魔君却忽然叹气,伸手将遮住雅沙侧脸的头发拨到肩后:“别装作大惊小怪。做作。”

脸颊被魔君的指尖擦过,那指尖也是暖的,皮肤比女子的硬些,但是无茧。雅沙眼皮颤了颤,这次没再做什么表情:“我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自然。”

“确实,你是最好的戏子。”

只有最好的戏子,才能将设计出来的角色扮演得此般鲜活。相貌、兴趣、言谈习惯、行为癖好、性格瑕疵,这五天来魔君用云罗和她对比过太多次:她和自己的“妹妹”恰到好处的相似,也理所应当的相异。伪装细致到如此地步已经变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铁盒,是保护也是囚禁。

雅沙饮一口酒,笑容浅淡:“竟能被魔君这么容易就识破,显然作为一个‘戏子’,我还不够好。”

“你模仿着云罗与人嬉闹的方式,模仿着她说话时的气音轻重,甚至偶尔会像她一样做些恶作剧。你对于细节的控制就像你制作自己的这张面孔一样完美,没有人会怀疑你和她自小相依为命。同样的经历塑造出类似的性格,你最多是在修行上远不及她,但你在另一道上也和她一样优秀到无人可及。只相差数岁却仿佛同胞的天才姐妹。”

“可是我实际上比云罗早诞生五十年。我不爱与人交际,不依赖作为人类所必须的物质存活。甚至于我只需要一个命令,在我领域内的任何生灵都会献上忠诚,我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建立起自己的王朝——魔君想说的是这些?”只是坐姿的细微变化,雅沙身上的娴雅气质不再,反倒像个久居高位的权贵,却有些偏颓,“但是那又怎样。我的存在依旧毫无价值。”

“所以你一直是为云罗而活。”

“我和魔君不同。魔界不能失去魔君的支撑,但生灵们有我没我毫无区别。照顾云罗,说到底也只是忝着脸给自己找事罢了。”

魔君摇晃酒杯的幅度减缓:“是魔界而不是魔族啊。”

雅沙忽然僵住。

“仙凡两界除去川杭山,都相信魔族是与人共生,所谓魔界不过是一个成功夺舍的心魔们聚集的阴暗地。就算是川杭山门中,也没有人会讨论‘魔界’——他们只有‘魔族’和‘魔君’的概念。”

魔君杯子里的酒已经被他品尽,他也不打算再取出酒瓶来,干脆就压着雅沙执的酒杯杯口分出来一半。

“曾经在魔界里的遭遇让你恐惧魔界?”

雅沙一口闷尽残酒。

“不,你恐惧的是你自己。”

“魔君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想说服我前往魔界而已吧?我随您去就是了。”

“正相反。”魔君放下酒杯,略有些强硬地把雅沙的脸掰过来,用拇指轻轻擦开她又不自觉流出的泪,“既然你愿意为了云罗这么精心伪装自己,那不如就让你如愿。只是你需要明白,你不是为了谁才存在。你的价值远胜于此。”

“什么、意思?”

魔君没再细说,将手掌盖在雅沙写满疑惑的眼睛上:“比起学习人类的情感,你其实不如学学他们是怎么休息的。精神力再强大,偶尔也要强迫自己睡着。”

雅沙没能拒绝那黑**息带来的困意,睡熟之前除了感慨魔君的想法实在难以捉摸之外,只记得自己在手里的酒杯被取走的时候下意识地揪住了什么东西。

像个天生缺乏安全感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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