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斑驳的天花板,微微泛黄,撒有灰尘,粗粗撇一撇,仿佛算不上脏,但若呼呼的看着它成片的铺满屋顶,那浮在眼前的就不再是天花板了,怎么看,都像是一片片交错起来的年久与失修.
“咳,咳”的几声咳嗽,赵晓翠的头挣扎着晃了晃,带着痛苦的表情,她慢慢开始苏醒了.
迷蒙的双眼微微睁开,眼前一片混沌,万物都是模糊的,只能稍稍分辨出几团柔和的光.困难的眨动几下眼帘,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她看到了头顶山的东西,那是天花板.
那是整洁,干净的天花板,洁白如玉,一尘不染.
可看着看着,她又昏了过去.
“你醒了?”
过了一会儿,赵晓翠再次被唤醒,当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依然是天花板,可干净与整洁却不见了,满目皆是,年久与失修.
这里是病房,是临江市第三中心医院的普通病房.在八十年代末,医院的条件远不如今天那么高级,有天花板的那就算不错的医院咯.这好医院都是不好住的,要不是赵晓翠和孙腾飞这个警察扯到了一起,以她的条件,来这种医院进行医治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而现在,因为她和孙腾飞这名警察发生了联系,她得以住进第三中心医院的病房,住进一间很安静的双人病房,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条件也算的上不错啦,
“别担心,他们说你很快会好起来.”
安静的环境中有人接着说话了,说话的依然是孙腾飞,他和赵晓翠一起被送到医院,但因为身体比赵晓翠结实的多,所以虽然同样是撞击,却比赵晓翠早醒了几天,而现在他们俩就在一间病房里,床位平行的挨着,身份转变为两个同病相怜的病友.
此刻他看到这姑娘醒了,安慰的话顺着嘴就滑了出来,这不是因为他孙腾飞嘴巴有多甜,而是他曾经看到过这姑娘头上的伤痕,他知道,这姑娘一定经历了凄厉的磨难,这让他的心,不由得说出那些话.
赵晓翠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僵硬,她扭头瞅了瞅边上的男人,整个人却好像瞬间清醒了.
她看到了一张踏实的脸,虽然孙腾飞的头上还围满纱布,但露出的五官却透着一股英气.鼻梁高挺,眉毛浓黑,一双深邃的眼睛闪动着光.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眼中的光芒散射出的是那天地宽的心田,那里有温暖,有智慧,有坚强,有责任.
这是一个挺拔的男人,一个泰山压顶也能临危不乱的男人,一个具有无穷智慧和俊朗外表的男人.
说实话,这些描写和踏实根本扯不上关系,扯不上的程度甚至可以远到十万八千里.
但赵晓翠一辈子都会记得,自己看到孙腾飞的那第一眼,她一辈子都会感恩的记得,当时自己心底泛起的那环波澜.
也许是老天的恩赐,也许是上帝的安排,也许是命中的注定.不论别人怎么想,不论别人怎么看.
那种感觉,就是踏实,一个可以称之为男人的踏实.
“别看我”
赵晓翠和男人刚刚对视了短短一秒,头立刻扭了过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自己是个顶着红绣钢盔的女人,自己是个脱下了钢盔却依然顶着红绣的女人.
“你很漂亮”
孙腾飞顺着就说了一句,那话自然地就像从嘴里滑出来,脸上更是一片诚恳,但鬼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头部被烧成一块块疖子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产生漂亮的感觉.
“呼”的一声.
孙腾飞好像等赵晓翠很久了,等不及就掀开自己的被子,跟着赤着脚就下了床,踮着单脚蹦了几步,靠在墙上,把病房的镜子摘了下来.
“不信你看,我可没骗你哦.”
那镜子有些大,大的贴张海报甚至都碰不到边框,赵晓翠拿不住不说,孙腾飞自己把他举在胸前都感到有些吃力,更不用说,他现在左腿还有伤,根本不能发力,但他还是靠右腿在那踮啊踮啊踮,一边蹦一边保持平衡,半举半托的和赵晓翠说.
“比电影明星还漂亮哦.”
赵晓翠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男人所说的话,可……这男人就在那里踮来踮去,手里的镜子看起来沉的要命,沉的他满头是汗.但那张脸依然在向自己微笑.
这令赵晓翠感到了过意不去,不知为何,她想抬头看一眼了,不过她不想看那镜子,她想再看一眼那张踏实的脸,看一眼那突然就为自己举起镜子,举的满头大汗,还在那里微笑的脸.
可当她微微向那晃着光的镜子瞅去,她却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那张脸毫无血色,苍白的皮肤甚至连基本的白色都仿佛要被漂透一般,瘦削的脸颊,萎靡的精神,一位刚刚苏醒的病人,面容能好到哪里去.
但这张脸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因为赵晓翠被烧伤的头顶现在被缠上了厚厚的白纱,看不出一点点疤痕.
这让她的脸成为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即使那张脸毫无血色,皮肤苍白,脸庞瘦削,精神萎靡.
但那依然是这个世界上出众的美貌,只要没有那些疤痕,这张脸甚至都不用去形容那些五官,粗粗一瞥,哪怕是刚刚于昏迷中苏醒,那也是一张绝世美人的脸.
“好美”
赵晓翠不可思议的摸着的面颊,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她有些诧异,她从10岁之后从未在水中再照过自己的影子,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面容竟然已经出落到如此娇美.
“治好了吗?”
她微微掀开一点点的纱布,头上的脓却立刻流了出来.
世界瞬间回到残酷的现实.
那浓刚刚流在她的脸上,娇美就垮成了一堆碎屑,就像垮掉的沙雕,轰的摊成一堆废土.
纱布挡住有什么用呢,烧伤是治不好的,她会带着这伤痕一辈子,那是凶残如猛兽的伤痕,可以将世间最娇美的容貌瞬间撕成碎片的伤痕.
赵晓翠哭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知道自己的容貌,如果不知道,是不是就不会更伤心了.
女人哭了,男人却抱着镜子踮了回来,从枕头边拿出一样东西,戴在了赵晓翠的头上.
“纱布是不能带的,但是这个你可以永远带着.”
那不是高级货,也不是高科技.
只是一顶,看起来非常粗糙的假发.
粗糙到稍稍瞅瞅,就知道是个便宜货.
可那张面容,却瞬间化腐朽为神奇,而那张镜子也刹那间璀璨如一面魔镜!
镜中的女人不再裹着纱布了.
她光芒四射,惊艳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