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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霍夫曼的大蜥蜴

马斯垂克(又译马斯特里赫特)位于荷兰最南部,德国和比利时边境之间,是荷兰日照最久的地方,是荷兰最古老的城市,也是荷兰的心脏。这个城市有着与其他荷兰城市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观与人文风采,自古以来便因居于交通中枢而繁荣。

在地理上,马斯垂克一反典型荷兰平坦、低洼的地势,有着超过1000米的杜里兰登峰,著名的怪彼得堡洞窟地形。怪彼得堡洞窟地形非常有意思,之所以为“洞窟”,其实是采石造成的。

在距今7000多万年的晚白垩纪,怪彼得山一带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在那波涛汹涌的海洋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后来,由于地壳变迁,沧海变成了桑田,一些昔日的海洋生物也变成了化石。起初,由于那里盛产制造粉笔的白垩土,当地人纷纷前往采掘,以便出售后换取金钱。几个世纪以来,由于不问断的开采,矿工们先后挖掘出两万多条地下通道。采石工人们留下了他们的痕迹:墙上有有趣的涂鸦,有些极其古老;画家们也曾经在这里作画,留下大量壁画。洞穴内的通道迂回复杂,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光线,漆黑一片,其温度仅为9~10摄氏度,进入的人要携带羊毛衫、套衫或大衣等。

怪彼得山是一个白垩纪产量特别丰富的矿山,经过100多年的挖掘,已经挖到了山的中央,形成了有高大支柱支撑屋顶的大回廊,成为一个宏伟的地下宫殿,宛如罗马时代的地下教堂。矿工们手举火把,在蜂窝状的地下宫殿的回廊里寻找古动物化石。那里有保存精美的化石,比如菊石、箭石和海胆,一度成为18世纪欧洲上层社会猎奇的好去处。

追溯到1776年,采石场附近有座怪彼得山要塞,也称怪彼得堡,位于怪彼得山最北点,建于1701~1702年。要塞呈五角形,设施与设计都非常精妙,拥有护城河、防弹的寝室等。如果天气晴朗,在要塞的顶端就可以俯视马斯垂克市郊区,所以是兵冢必争之地。这个要塞里有一名军官,名叫德劳因,他对化石非常感兴趣,常常把珍藏的一些古陉牙齿拿出来在战友们面前炫耀,军医霍夫曼对这些东西特别眼馋,心想要是自己也能搞些化石那该多好啊。于是他就常常抽空跑去采石场收集些零碎化石,顺便和工人们拉拉家常、套套近乎,希望发现有什么好东西时自己可以先人一步搞到手。此后他得到了大量的海生动物化石,其中“博物馆等级”的标本都被送往哈伦市特勒尔博物馆。

工夫不负有心人。1780年,工人们在距主要进口处457米远、地下27.4米深的地方挖出了一块包在坚硬的石头内的怪物的下颌骨,这个头骨镶嵌在一大块石头里,狰狞可怖。工人们也算讲义气,他们立即就通知霍夫曼说挖到宝了。霍夫曼赶到现场一看简直欣喜若狂,立即重酬了工人们一大笔“茶水费”。紧接着霍夫曼和工人们花了好几天时间,小心翼翼地把头骨从石头里慢慢敲出来。怪物头骨的发现成了小镇上一条爆炸性新闻。

霍夫曼邀清了荷兰著名解剖学家坎珀作鉴定。坎珀曾经首先创用了“面角”一词,也称“面倾角”,即由额骨与鼻骨的骨缝中点至上颌齿槽缘最前突点的连线,与头部正位时的水平面所组成的角。颌部前突程度在进化上有很大的意义,比如猿类面角就比猴类大,人类则更大,所以更加发达。根据此地大量的海生动物化石和这个“怪物”的尺寸,坎珀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古代鲸的化石,但他的儿子阿德恩却认为不是鲸,而是巨大的海洋蜥蜴化石。

霍夫曼大喜过望,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许多人对他的宝贝垂涎三尺……

当时发现化石的土地所有权属于一位叫戈丁的神父,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后,戈丁心有不甘,于是他宣称化石应该归他这个地主所有。两个人很陕就闹到公堂相见。为把这件珍宝占为己有,他告霍夫曼夺取教会财产。霍夫曼太低估了戈丁这个地头蛇,当地教会成员无一例外地都支持他们的神父,最终法庭迫于教会强大的势力不得不判处霍夫曼败诉……可怜的军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化石没了,连诉讼费也要他承担。法庭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执行决议,在可冷的霍夫曼过世后,教会终于得到了这块化石。

如愿得偿的教会大肆庆祝了一番,并专门修了个小教堂,把怪物头骨放在玻璃神龛里,当宝贝似的供起来,这消息越传越广,最后全欧洲都知道在这里有个稀世珍宝展出。

转眼间15年过去了,时间到了1795年,此时是法兰西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三年。

但整个欧洲却战云密布,拿破仑指挥下的法国军队开始横扫欧洲大陆,法国大革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获得大量赔款、财富、艺术品的同时,随军的自然学家也带走了被占区的动植物标本,甚至是博物馆的收藏,这些物品源源不断地送到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当时该馆还叫皇家植物园)。

就在这一年,法兰西共和国军队击溃奥地利军队,兵锋直指荷兰小镇马斯垂克……

法军军队总指挥皮什格鲁将军(拿破仑过去的数学老师,在随后的1797年果月(9月)18日政变后曾被放逐到法属圭那亚的卡宴,后来逃走并加入保皇党,7年后背叛拿破仑而被缉拿并处死)命令用激烈的炮火轰炸马斯垂克,但是法国炮兵却收到独特的命令——不准对戈丁的小教堂进行炮击,因为皮什格鲁将军很想把那个怪物头骨作为战利品带回祖国。

戈丁神父仔细地观察皮什格鲁将军的军事部署。他发现,没有一个枪眼或炮眼对着他的住宅,他断定法国人八成是想“夺人所好”了。

于是,戈丁秘密把头骨运到镇上藏起来。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皮什格鲁将军进入小教堂并发现头骨失踪后,立即宣布“寻回头骨者重赏葡萄美酒六百瓶”。酒精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第二天便有几个掷弹兵兴高采烈地把头骨抬回了法军总部。

于是,皮什格鲁将军把这件欧洲的珍宝送到了法国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年轻的居维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研究化石,并最终得出结论:尽管个体差异极大,但它与巨蜥关系非常密切。

居维叶认为,地球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灾变性的动物灭绝事件,因此认定戈丁的化石是与巨蜥有密切关系的、已经灭绝的爬行动物,不过,那时居维叶并没有给这块化石定名。

直到1822年,英国的牧师兼科学家尼贝尔根据这块化石发现地邻近的马斯河为其取名为“马斯蜥蜴”,翻译过来就是马斯龙。

1829年,马斯龙有了最终的学名:霍氏马斯龙,种名用来纪念悲壮的霍夫曼。

而中国古脊椎动物学先驱——杨钟健将马斯龙译作“沧龙”,此后在中国的教科书中就约定俗成地用“沧龙”呼之。今天,这块化石已经成为了法国国宝,它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向人们述说着其传奇的一生。

经过两百年的风雨洗礼,古生物学家逐渐发现历史并不完全和传闻一致。2003年的一份研究报告中提到,目前在荷兰哈伦市特勒尔博物馆展出的沧龙头骨才是世界上第一具沧龙化石,它是在1766年发现的;另外,霍夫曼沧龙准确的发现时间并非1780年,更可能是在1770年~1774年之问;更令人晾讶的是,通过对历史档案的考证,古生物学家发现戈丁确实是化石名正言顺的拥有者……看来,霍夫曼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故意隐瞒了一些内情,使戈丁背了两百年的黑锅。

沧龙属于鳞龙次亚纲中的蜥蜴目,和鳍龙类相差甚远,其亲戚包括今天我们熟悉的蜥蜴和蛇。过去,古生物学家一直认为沧龙和现代巨蜥关系最接近,但是最近也有人认为它和蛇关系更亲密,主要证据是沧龙和蛇的牙齿在口腔里的嵌入模式非常相像,这个说法目前仍然存在不少争论,我们姑且放在一边。

要回顾沧龙的海洋之旅,最早可以追溯到晚侏罗纪的绳龙,绳龙其实是一种生活在海边的蜥蜴,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岸上,但从早白垩纪最晚期开始这些动物迅速演变为完全海生生物,这也就是沧龙的诞生。沧龙科是中生代最后一种离开陆地重新回到海洋的爬行动物,但也可能是最为成功的一种。鱼龙和蛇颈龙都比沧龙早1亿多年就适应了海洋生活,进化出多个品种和类型,也逃过了好几次重大灭绝事件。但出于某些尚未明确的原因,这些海洋里的老住户们逐渐没落了,鱼龙从早白垩纪开始就明显地衰落,当最早的沧龙出现时,鱼龙刚好灭绝了;而蛇颈龙同样在数量上比侏罗纪时少,残存的品种发展成一些极为特化的动物,例如脖子超长的薄片龙。即使是曾经横行大洋的上龙,到了晚白垩纪也只剩下一些不太起眼的动物去追忆它们遥远时代的前辈了……

也许这些动物都输掉了一场重要的进化大战——水生爬行动物与鱼的拉锯战。

真骨鱼类在白垩纪大爆发,迅速取代了古老的全骨鱼,它们的身体结构几近完美,直到今天我们这个星球上数量最多的脊椎动物仍然是真骨鱼,它们占据着从漆黑海底到清澈小溪的一切水生环境,甚至能住在滚烫的温泉;同时软骨鱼类也进化出更强大的鲨鱼。鱼类更好、更陕、更强了,无法追逐这些新兴动物的捕猎者们自然就无法再生存下去。于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沧龙迅速崛起并成功分布到全球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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