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开了药方,老夫人身边的刘婆子跟着去了。老夫人挥挥手:“都散了,都给我散了。”
绿珠跪在窗前一直低泣,瘦弱的身体颤抖不已。
老夫人叹口气,看了看床上的阿萝,又看看绿珠,低声吩咐:“无论如何,先伺候好她。”
绿珠抿唇,擦了擦泪珠儿,“是,绿珠知道。”
知焕知了一起退了出去,其他来探望的人也被老夫人拦着不许进去。
到了晚上,容筝从药铺里回来,听管家说了这事儿。
容筝皱着眉头,大步赶回长乐轩。
刚进长乐轩,知焕和知了便赶了过来,知焕哭泣,抓着容筝的胳膊,“相公,姐姐,姐姐恐怕……”
知了也擦了擦泪,把脸靠在容筝的胳膊上,“怕是不行了。”
容筝轻哼一声,拍拍两个美人的手,低声说道:“我进去看看。”
知焕和知了嗯了一声,容筝便抬脚踏进了大屋。
绿珠抹了把泪,转头看到少爷回来,想起白日里他不信自己的话,还那样说少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故而也不理容筝。
容筝这次也不计较,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的阿萝。
绿珠给她擦了身子,又给她换了干净素雅的衣裳,躺在那里,一个娇俏的病美人……
她不言不语的,让人好生喜欢。
容筝轻咳一声,修长的手探了出去,手指擦过阿萝水嫩的脸颊,滑的简直不可思议……容筝吞咽一口口水,问道:“孙先生如何说?”
绿珠听他这么问也不说话,只又哭了起来。
小姐真是不该嫁进容家啊!这哪是活人的地儿,是吃人的地方。
阿萝呼吸平稳,身体却很冰冷,容筝坐在床边,两手伸出去,抓住阿萝白皙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想给她暖一暖。
“倒是说话啊。”
容筝沉声道。
绿珠只好回应:“孙先生说,少夫人恐是不行了。”
不行了?
早上还看到好好的人,昨晚还和他那般说话,怎的现在就不行了?
容筝只懂经营药铺,也懂一些重要,可看病,他不会。但看阿萝的脸色,估计没有病入膏肓。
绿珠又道:“孙先生说,少夫人求生意识太弱。”
求生意识?
容筝抿了抿唇,低低问道:“为什么?”
绿珠抬头看着容筝,只觉好笑。
问她?她如何知道?
绿珠摇头。
容筝嗯了一声,也是手足无措。
这一夜绿珠守在房里,容筝呆到四更天才出去。
屋子里有他不在的一年内阿萝绣的许多东西。
其中盒子里放着的一条手帕,绣了阿萝和容筝的名字,上面还精巧地绣了鸳鸯。
容筝呆呆看着,只觉得心中一暖,毕竟那样一个温柔娴静的妻子呆在家中等着他心中真是一片温暖。
他似乎一直忽略了阿萝这样一个贤良淑德温柔美丽的妻子。
从心底,容筝有些心虚了。
“阿萝……”容筝轻轻拉住阿萝的手,语气隐有不忍。
绿珠在心底很是鄙夷得骂了几声。
闺阁中的千金小姐,在闺房中能做的事情除了琴棋书画还有哪些呢?
阿萝除了不喜欢弹琴,其他的都还不错。
容筝在屋子里,将阿萝的才情欣赏了个遍。
尤其阿萝的绣功。
容筝手里捏着那条淡粉色的手帕,慢慢放进怀中,唇边溢出一股暖暖的笑容,他手指轻轻抚过阿萝微皱的眉头,轻声道:“阿萝,你醒来之后,我好好待你,如何?”
阿萝似有反应一般,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有反应?”容筝有些开心地回头看着绿珠,绿珠嗯哼了一声,少夫人这样皱眉又展开,再舒口气……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每一次……都不会睁开眼。
况且……少夫人肯定对少爷失望极了。
绿珠打了个盹,由着少爷陪伴少夫人。
等四更天的时候少爷走了,阿萝还是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绿珠揉着鼻子哭了好一阵子。孙先生又来了一次,情况还是不好。
“要真是这样一直下去,只怕会更严重。”这不吃饭不喝水的,不死才怪。
孙先生对阿萝有些失望,毕竟她呛水呛的不是很严重,他可以医治,可阿萝的心……他医不了。
待到太阳完全出头,暖暖的阳光洒到整个大地上,宁阿萝的老爹宁骅勋来了。
陪着他来的,还有苏姨娘。
一身华服的苏姨娘被丫头扶着,扭着水蛇腰踏进长乐轩。
容福去老夫人院里通报,老夫人慌得不知所措,忙让沁兰去请老爷回来。
宁骅勋黑着一张脸,重重的脚步声落在门口,绿珠回头,见着宁老爷来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老爷怕是会怪罪她,喜的是这下总算有人给少夫人抱不平了。
宁骅勋直奔女儿面前,眼里瞧着的是阿萝惨白的小脸,他的宝贝闺女儿又瘦了……
宁骅勋拍了下脑袋,他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来问问女儿的情况?他这个做爹的……简直不称职!
“阿萝!”绿珠搬了椅子过来放到宁骅勋身后,又赶忙跪到一侧:“是绿珠不好,是绿珠没照顾好少夫人。”
宁骅勋摆摆手,目光锁在阿萝面孔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很是难看,“今早遇见女婿了,女婿和我说的。”
绿珠一怔,没想到少爷还能和宁老爷说。
阿萝醒不过来,可鼻尖已经红了。
苏姨娘慢慢踏进屋子里,左瞧右瞧的,随后看着对面的小屋,对着宁骅勋说:“阿萝在这里就是委屈了,你瞧瞧,女婿刚刚回来,就要了两个妾,还住在对面,不是给阿萝的难瞧?”
她这话倒是真心诚意,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虚荣点,贪婪点,看不惯阿萝的母亲点,对阿萝……始终是个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儿,以后自然争不到什么家产!何况,她腹中已经有了宁骅勋的孩子,说不定是个儿子!
这容家的人欺负宁家的人,她一个宁家的,自然帮着阿萝。
宁骅勋一听就怔住了,他可没从别人口中听得这些消息!“什么,娶妾了?”宁骅勋高喊一声,声音很是宏伟。
苏姨娘抿唇点头:“自然啊。”
“要不是女婿告诉我,这亲家公亲家母就不和我说了?老王八蛋!”宁骅勋怒骂,拍拍阿萝细白的手:“爹来给你做主,你给我赶快醒过来,好好和容筝过日子。”
苏姨娘倒是笑了,双手搭在宁骅勋肩上,小声说道:“哪是你说醒就能够醒的?”
绿珠又磕了头:“老爷,您可得救救少夫人啊!”
宁骅勋皱眉看了看绿珠,叹了口气,“阿萝是我女儿,自然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