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关玉儿,给两位公子问安。”珠帘后关玉儿一袭白色长裙,怀抱古琴,微微倾身福了福,便施施坐在案席后,开始了演奏。季琼刚想开口叫停,卓一抬手止住,示意他听完再说。
季琼只得愤愤的看了珠帘后的关玉儿一眼,瘪瘪嘴安静坐着。
关玉儿的琴技的确不用多说,行云流水,高泉唯济,如青山之雪梅,若长虹之落鹄,一曲弹奏完毕,余韵悠然,轻纱绕梁。
卓一定定的看着关玉儿一会儿,而后才装作不经意间看向她的琴,温温笑道:“玉儿姑娘这把琴是把好琴呀,也只有这样的古琴才能配得起玉儿姑娘这冰清玉洁的身段。”季琼没由来的一阵哆嗦,师傅这勾搭姑娘可是相当的自来熟呀,师傅一定有相好的女人,没错!师傅也藏的太深了。
关玉儿并不对卓一的调戏给予理睬,恍若不闻,如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微微裂开,笑道:“卓公子这是在迁怒玉儿,却不知玉儿是哪里得罪了公子。”
卓一大笑,“不错,果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玉儿姑娘居然能在在下尚未抱上姓名就已经得知在下本姓为卓,可敬,可敬呀。”关玉儿嘴角一僵,可可笑道:“奴家也是从其他姐妹那里听来的……”
“胡说!我师傅连他身上那身衣服都舍不得花钱去换穿了整整十年多,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花钱上来这点花楼!”季琼立马辩驳,卓一尴尬笑笑,“季琼,你这是在夸为师呢还是在不遗余力的找机会贬为师?”
季琼挠挠脑袋,一副老实模样,“怎么会!”
卓一缓缓起身,“据我这徒弟说,玉儿姑娘前些日子这房中有一盆鹤望兰,不知如今这盆鹤望兰被放去了哪里?”
关玉儿顿时一阵恼怒,“卓公子这话是说奴家是那杀害林氏的凶手?”
卓一靠在门边,哈哈笑道:“玉儿姑娘莫恼,在下可一个字都没说你就是凶手,为了玉儿姑娘的清白,还希望姑娘能坦诚相告,那盆鹤望兰究竟去了哪里?”
关玉儿水雾一般的双眼瞥向房间之前放着鹤望兰的角落,“自从见过林氏之后这花就莫名其妙的枯萎了,听说这花不会轻易枯萎,奴家……奴家怕被怀疑就偷偷丢掉了……”
卓一点点头,略一思考,问:“也就是说其实最后见到林氏的是你关玉儿!”关玉儿点点头,暗神道:“奴家根本没害她,那天她来见奴家,问奴家需要多少银子才会放弃纠缠赵大人,奴家与赵大人本就只是知己好友,又何来纠缠?奴家好语解释,见她也并无生气的神色,便以为她已经想通,便送她出了点花楼。”
“如此说来,那日应该有不少点花楼的姑娘看到了林氏来你这里才是。”卓一问,关玉儿惶惶道:“林氏那日清晨来的点花楼,她……那天穿的是男装……”
卓一不由好奇,“男装?”关玉儿点点头,又呐呐道:“是,奴家初始还以为是哪家新贵公子,还夸了她俊俏……”
一直插不上话的季琼这次首先哈哈大笑出来,捶胸顿足一阵,被卓一一个眼神憋的双肩直抖索。
卓一继续道:“那玉儿姑娘可方便告诉在下那盆鹤望兰被姑娘丢去了哪里?你与林氏最后分开的地方又是何处?”
关玉儿很配合,“枯萎的花奴家已经烧掉,但是与林氏最后分别的地方,却是那大悦酒楼门口不远处。”
卓一顿时双眼微眯,呵呵,有趣。
“如此,那便打扰玉儿姑娘了,在下还有其他事务,先行告辞了!”卓一拉着季琼便出了点花楼。
“师傅,看来这关玉儿也是被人陷害了?”季琼疑惑问道。
卓一并不回答他,倒是说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季琼,你有没注意到这个关玉儿其实很是狡猾,可不像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呢!”在季琼疑惑的眼神中又继续道,“你看她的用词,我明明身穿衙差的差服,她却称呼我为‘公子’,这种境况一般不是会称作‘大人’么,她表述她与赵大人关系的时候,用的是‘本就’,在说她与林氏的时候,用的是‘以为’‘想通’,整个语气都像是她才是正室,而林氏才是后来插入进来的第三者,还有在我问她那盆枯萎的鹤望兰的去向的时候,她说她烧掉了。”
“是呢,经师傅这么一说,确有点奇怪,但是关玉儿是个清倌,大约也是个傲气的性子,言语上有些偏激也不无不妥……”季琼尚未说完便被卓一打断,“可能有线索的鹤望兰被烧毁了,关玉儿与林氏最后分别的地方在大悦酒楼门口,这样,你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太巧了!”季琼顿悟,一拍大腿。
“是啊,太巧了!看来有人诚心的不让咱这次的议和给成了……”卓一径自把差服给脱了,甩给季琼,“不过为什么死的是林氏呢?”向着自家门前走去,季琼停在原地,也纳闷了,是呀,死的是林氏就只可能是情杀,可是要干扰议和死掉的是王公大臣不是更有效果么?
卓一停在自己门前,望着院墙上那朦胧的月,“明天有雨呢!”明天有雨,该有的线索都会被雨给洗掉。
翌日下午,卓一还躺在自己前院的石头上晒太阳,季琼来找卓一了。
“师傅,我们可能真的卷进了一场不得了的阴谋了……”眼神中有前所未有的认真。
卓一头都没抬,哼了个单音,“嗯?”
季琼深吸口气,平静了下自己的心绪,才缓缓道,“今天早上点花楼的嬷嬷报案,说关玉儿自杀在自己的雅间里了。”
卓一翻了个身做起来,看着季琼道:“你可以结案了。”
平静的语气,冷淡的表情,让季琼初始的坚定开始动摇,内心一阵寒噤,“师傅,你怎么也能坐视不理?林氏是个多好的人你自己最清楚,她身死被辱还不够,连其腹中胎儿都不放过,这人何其残忍!你,你居然也——好,你不愿意帮忙,我自己去查!我虽然没有你聪明,但是我没爹没娘,没亲没挂,不在乎一条贱命!”愤然而起,对着卓一郑重道,“不过师傅你的退缩倒是告诉了我该从哪些方面开始去查!我会找出真正的凶手,为林氏报仇!”眼中波光粼粼。
卓一依旧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院墙外别家种的大树出神。
季琼见卓一真没帮忙的打算,咬咬牙,愤然奔出门外。
直见到季琼完全消失在巷口,卓一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果然看着跟儿子似的一孩子去涉步权谋深潭,还真是不忍心呀……”长叹一息,卓一步向内屋,方至门口便见到小菜扑腾着翅膀阻止卓一,“卓人,你总是这样心软,会死人的!”
卓一抬手将那白菜色的小鹦鹉拨开,推门进到屋内,“我会死?”小菜扑腾着小翅膀,“是是,你不会死,但是会有很多麻烦的!”
卓一回身轻轻抓住小菜,一根手指轻轻摸摸小家伙的小脑袋,淡淡道:“等待的时间太长……太长……不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去做,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的……”小菜也安静的不再说话,任由卓一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半晌才道:“白菜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们……”
卓一进到密室,换了身黑色的夜行衣,便飞身去往席印太子暂住的京城行馆。
林氏的死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他只是好奇,是谁要杀赵贤。没错,有人要杀赵贤,杀手是关玉儿已经确定,但幕后是谁却尚未知晓。关玉儿虽说是1年前就已经在点花楼,但是从关玉儿出现在点花楼开始,就被一个据闻叫秦公子的富家子弟包养了长达近七个月之久,也就是说关玉儿在这近七个月内有名目的消失了,然后在一个月之前出现了,接近了赵贤。第一次带赵贤去点花楼的是陈宫将军,随行者有赵贤的外侄周显,贤王的小公子东华锦,还有皇帝年轻时候在外结拜的兄弟京城首富的郑冠喜。怎么看都是除了郑冠喜随便杀一个都能达到效果,必杀之人必有不得不死的理由,这个理由又是什么呢?
靠近行馆,卓一悄悄凝下气息,跃入院内,隐入灌木从中,院子中有四个隐卫,绕过四个隐卫翻上房顶,凝神细听个个房间的所在人在做何事。
巴核?
进城的时候并未看到有巴核在其中,这巴核是前王的人,定不会给今王以安适,这事件背后指使者基本就是这巴核了。不过巴核不是已经在围城之战中被乱石砸死了么?唔,看来是替身了,但是巴核怎么会出现在行馆里?卓一轻轻抽开一片瓦,将室内情形一览眼下,桌边站着一老者,身着大庆普通着装,不远处坐着两个太子随从装扮的男人,一胖一瘦。
只见那胖子说道:“此次若能顺利议和,先生可随我等一同回席印。”
老者拱手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