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平和陈氏兄妹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石家坞。
刘广平虽只离开几日,心里对队伍却是挂念的很。回来以后却发现,刘苟不仅完整继承了自己那一套训练方法,还琢磨了几个新点子:一个是弄了十几个猪尿泡,把裁缝染布用的茜草汁灌满其中,然后把猪尿泡放到草人里面,让士兵练习刺杀,众人不知内情,都被溅了一身的“血”,有人当场就吓尿了,等明白真相之后,都骂刘苟变态,刘苟却不以为然,美其名曰,锻炼胆量,模仿真实战场;他还发明了一个训练法子,每次训练,都让十几个庄客,在旁边呐喊鼓噪,干扰训练,有受其影响的,全队受罚,每天把士兵们操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下刘广平一回来,都围着他诉苦。刘广平一看刘苟如此得力,对他大加赞赏,干脆把每日操练士卒的任务彻底放权给刘苟,刘苟操练起来更加卖力。
刘广平除了教他们读书识字,又与吴鸭嘴开始准备行路用的干粮,邺都毕竟是天子脚下,此前出了这么多事,他心中总是有些担忧,觉得还是早早离了邺都为好。陈氏兄妹原本就要回河东老家,吴鸭嘴也是出自河东,乞活最早也是在并州举事,他力荐刘广平去河东。刘广平思量自己毕竟不熟悉这个时代的情况,能到他们老家去,自然比到旁处去,要省心许多,就劝陈氏兄妹跟他们同去,陈元礼虽然没能救出妻子,但深感刘广平大恩,甘愿任他驱使,自然无所不应。
刘广平对陈元礼很是同情,知道他心内愤懑,也不支使他。自从回来后,陈元礼依旧是每日射猎,也没有什么异样,虽然与以前相比更是沉默寡言,但刘广平想他迟早也会想通。
这一日,刘广平正看吴鸭嘴带着几个士兵和石家坞的仆妇做干粮,这是一种类似现代的馕和锅盔的做法,先以麦面发酵,加些盐巴,揉成面坯,再在大锅中烤熟,比普通的胡饼不同的是,这种饼子需要刻意把水分烤出,即使炎炎夏日,也能存放两三个月不坏,吴鸭嘴老于行伍,对这些很是精通,他还有很多妙招,比如为了保证将来行军食盐保证,他让人专门把十来个馕加入大量盐巴,烤制成饼,将来煮饭之时,只要掰下一小块,就能保证十几人的食盐摄取量;还把一段白麻布投入浓酱鲊汤中,待麻布吸饱酱汁,拿去暴晒,以后食用之时,只要撕下一块,就能让一锅汤中都有酱味;这两种方法都十分便于行军之时保存携带,刘广平自然大喜过望,命令仆妇和士兵如法炮制。刘广平又想起现代肉松的做法,让仆妇们把陈氏兄妹打猎得来的獐子和禽类,捡上好瘦肉,煮熟之后,捣成肉末,在大锅中煸干,再捣成肉松,可以保证将来路上的肉食供应,吴鸭嘴从没见过这种做法,对此更是赞不绝口。
这时,却见陈元方风风火火跑进了院子,几乎把盛面饼的簸箩撞翻。刘广平和吴鸭嘴都觉诧异,还没到黄昏,平时很少见他们兄妹这个时候回来。
陈元芳面皮急得通红,急切的抓住刘广平的手,喊道:“我哥哥他。。。。我哥哥他。。。”“慢点说,别着急,你哥哥怎么了?”刘广平安慰着她,轻轻拍着她的手。
陈元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握着刘广平的手,略黑的面色更是羞得成了紫色,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但一想到哥哥的处境,又把手伸出来攥住刘广平的手,摇晃着说道:“哥哥被官差拿去服苦役了。”话音未落,脸上已经如梨花带雨一般,早哭成了个泪人儿。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每日射猎吗?怎么会被抓去?你慢慢说,我才好想办法。”刘广平柔声说道。
陈元芳这才停止哭泣,抽啜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兄妹二人自宫中归来之后,只是每日射猎排遣郁闷,陈元芳看哥哥似已渐渐忘怀当日宫中情伤之事,也不提起当日之事。谁知今日射猎途中,竟又遇到石虎车驾,千巧万巧,陈元礼竟看到卤薄之中,竟有妻子随行,登时发狂,一时冲撞了车驾,当时就被外围赵军拿下,看他身体壮健,虽免于一死,却被直接拉到城外华林苑工地苦役营中做了苦役。
“广平,我求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哥哥,那苦役营中,进去之后,九死一生,恐怕哥哥性命不保。”陈元芳眼含泪珠,眼巴巴的望着刘广平。
刘广平沉吟良久:“不慌,只要知道地方,要救人出来,应该不难。”
“这个我知道”,陈元芳擦干眼泪,“我看他们带走哥哥,留了个心眼儿,看他们一直把他押往城西华林苑西苑工地。”
“好,知道地方就好,”刘广平拍着胸膛打下包票,自从那次在宫中发生过听墙根一事,他对陈元方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感。
吴鸭嘴却接过话题:“这事倒也好办,苦役的监工哪有不爱财的,只要买通他们,让他们放了你哥哥,弄个劳累而死的假象,料也不难。”
刘广平点点头,道:“救出元礼之后,咱们就不要耽搁了,即刻往河东而去,省的夜长梦多。”
吴鸭嘴也表示同意:“正该如此。”
“那就有劳你去打点,我抓紧时间准备好干粮,收拾行李,咱们越快越好,早离邺都,早些心安。”刘广平知道吴鸭嘴善于交际,他去比自己去要强得多。
吴鸭嘴点点头:“好,我这就去,不过你记得到时咱们要扮作为大户买卖奴仆的客商,才好把这些孩子带上,还有,那些盾牌为官府所禁,不能带上,其他弓箭、长矛、刀剑,虽然能带,但是这么多人持有兵器,终究惹眼,还是藏起来为妙。”
“这个我记下啦。”刘广平深以为然,京师耳目众多,他也怕万一惹事,想到马上要离开邺都,不知道以后何时能见到柳维骐。
同一天,柳府之中,却是张灯结彩,柳琪大清早起来就见府中下人忙得不可开交,看这情形,显然是府中有喜事临门,柳琪拦住一个侍女,问道:“府中今日到底何事,忙成这样?”
侍女诧异的问道:“琪郎还不知道吗?”说着神秘的凑近柳琪,“今日二小姐要许给太子了,据说天王的旨意一会儿就到了?”
“什么?”柳琪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侍女肩膀,手指几乎抠进她的骨头里“此言当真?”侍女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哭了出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柳琪知道她也不可能知道更多,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过于震惊,虽然知道石虎对柳舒妍有意,但他绝没有想到,石宣会横过来插一杠子。以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虽然不知道柳舒妍命运如何,但太子石宣在历史上会因为谋杀石韬被石虎诛杀,石虎父子都是身死国灭的下场。原本他也是只想暂在柳家发展,以后再去东晋谋取出路,但现在事涉柳舒妍,他心里就一阵心痛,他实在不愿这美貌的少女卷入石家父子的政治漩涡中沦为可怜的殉葬品。
想到这里,他直接奔进后院,上了柳舒妍的闺阁。
柳舒妍正由侍女伺候梳理青丝,看着柳琪气喘吁吁的上了闺房,侍女吓了一跳,柳舒妍却不动声色.,只从镜中淡淡的看着柳琪。
柳琪看她一副娴静的模样,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柳舒妍挥手让侍女退下,缓缓站起来,冷淡的责备道:“女儿家的闺阁,就是我两位兄长也很少来的。自初次相见以来,琪兄雅量高致,深通诗书,令我又喜又敬,喜我柳家又得一助力,敬琪兄少年有为,虽为庶族,然志向高远。谁知今日琪兄竟薄浪至此,太让舒研失望了。”这一番话,说的柳琪十分汗颜,又分明告诉柳琪,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你现在既然是柳氏族人,就不能再存有非分之想,同时又似在提醒柳琪,要珍惜自己在她心中和柳家中来之不易的地位,你毕竟只是庶族,不要忘了自己身份;
柳琪虽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也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孟浪,口中连忙道歉:“今日擅闯妹妹闺阁,实在是我不对,但我实在是逼不得已,有要紧话要跟你说。”他还是关心柳舒妍,觉得有必要提醒她。
柳舒妍却依旧还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琪郎若有什么事尽管可以跟父亲说,女儿家不懂得什么,又何必跟我说。”
柳琪急的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纠缠这些。我问你,你可是要许给太子了?”
柳舒妍眉头微皱:“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瞒你,家姐已经向皇后提亲,太子也正有此意,早求过了皇后,皇后自然无所不允,想来这桩婚事已然定了吧。”
柳琪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呢?你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