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的清晨,陈元礼一大早就把刘广平的门拍得山响。
刘广平几乎要疯了,昨天就被他盘问半天,问了几遍可是今天要去邺城,刘广平都被他问得有些烦了,但他知道元礼心性单纯,又爱妻心切,只能一遍遍回答。
刘广平擦擦脸,简单洗漱一番,来到院中,见陈元礼已经把马匹收拾好了。昨天石通还专门命人给刘广平找了匹“走马”,所谓走马,就是能小步快走的乘马,多是用重金聘请驯马师专门训练所成,步履平稳快速,用于贵族女子和不善骑马的汉族世家子弟骑乘。
俩人来到庄园门口,时辰果然还早,石通尚没有到。陈元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刘广平面前晃荡,刘广平知道他焦虑,也不去说他,随口问道:“不知道弟妹是何等样人,劳你如此挂念?”
陈元礼一提到妻子,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我妻子是我们那里一等一的美人,亏得我命好,才有份能娶上她。”说话间,眼里是无限的深情与温柔。
刘广平想到自己大学期间,也曾暗恋过一个女生,现在想来,也是尽想到她的好处,真要说出来,却无从道起。也许在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女神”,这陈元礼的妻子大概也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刘广平想到这里,道:“那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陈元礼有些不解:“杏符是啥?”
刘广平这才想起自己是穿越的,赶紧改口道:“就是你们日子过得好不好?”他补充道,“这是我们故乡的话。”
陈元礼伤感地盯着前方道:“嗯,我们那时候虽然也常吵架,但很“幸福”,这次出来,我是瞒了父母,偷跑出来的,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把她带回去。”
刘广平被他说得有些触动,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你放心,我定会帮你达成心愿。”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久,才见几个管事的带着十几个仆人簇拥着石通出来,其中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刘广平看着十分面熟。
石通走到两人面前,陈元正连忙行礼。石通略微点头,算作回礼。刘广平也有样学样,学着陈的样子准备行礼,被石头快步上前一把扶住。
石通笑道:“刘兄休要折杀小弟。咱们这就起程前往邺都吧,这是我在邺都的一个管事,唤作张虎,他随我们同去。”张虎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刘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刘广平一听他说话,才霍然想起,他正是昨天在花园里跟石头说话的那个精干的中年人,急忙还礼。刘广平见只有他们几个同去,想到路上并不太平:“石郎千金之躯,怎么也不多带几个护卫?”
石通呵呵一笑:“有陈大哥这么好的身手,还用带护卫吗?”陈元正蒙他夸赞,眼里冒出喜悦的光芒。
刘广平暗想,看他年纪轻轻,这些拉拢人心的手法倒是颇为熟练。先答应帮陈元正找妻子,刚才陈元正向他行礼,他只点头,示尊卑有别,现在又如此给他面子,表示对他的赞赏,又拉又打,真是心机深沉,再加上昨天他的谈话,看来真要防着点他。
“刘兄在想什么?”刘广平被石通的问话打断了思路,原来他们已经上路,陈元礼和张虎骑马走在前面。石通陪他按辔徐行。
“我在想,几日前,我在这荒郊野外几乎如饿殍一般弃尸荒野,多亏遇见公子,今天才能和公子同去邺都,想来真是恍如隔世。”刘广平想岔开话题。
“呵呵,刘兄说哪里话,刘兄是一时蒙难。小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石通看着他的脸说道:“只是小弟见刘兄盘桓多日,从没有提起过家人,不知刘兄家在何处?。”
刘广平心说,我告诉你家在北京四环,你知道是哪吗?只能搪塞道:“在下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石通皱了皱眉,心道:果然身份需要保密,他身上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当下也不追问,转了转眼珠,装作随意的问道:“刘兄四海为家,游历定然丰富,不知对天下大势有何见解?”
刘广平道:“在下粗俗鄙陋,一个耍杂戏的,哪里懂什么天下大势。”
石通心里对他就一个评价,装。但也没有办法,俩人东拉西扯,不咸不淡的谈这些没油没盐的话题,眼看着晌午时分,进了邺城。
邺都自曹操建筑冰井、铜雀、金虎三台起便大肆营建,逐渐成为天下有名的大城。大赵的首都原来定都襄国,但石勒在夺取天下过程中,曾经先后四次攻打邺城,对邺城的坚固城防印象深刻。一直有都邺的意图,先后以桃豹和石虎镇守邺城。石虎对邺城很是喜爱,把家室安在邺城三台。后来石勒听从妻兄程遐的建议,让世子石弘取代石虎镇守邺城,谁知石弘竟把石虎的家室拆除,石虎很是不满,心中很是怨恨石弘和程遐。为了发泄,他派左右数人夜里潜入程遐宅,奸其妻女,掠衣物而去。日后石勒死去,石虎立刻逼迫石弘将程遐下狱,折磨致死。
石虎篡位以来,极力营造邺都,在曹魏文昌殿的基础上营造太武殿,征发劳役四十多万,营建宫室四十余所,直到今年,城内的主体工程才陆续完工。比起前几日所见的荒郊野岭,迎面而来的是一篇闹市繁华景象。
陈元礼早已看得呆了,张大嘴巴东张西望。当然这对于见惯了后世北京的繁华,挤惯了北京的地铁的刘广平看来,也不过是尔尔,并不特别留意,看在石通眼里,却以为他必定是来过都城,对这些已是司空更加坚定的认为他定是世家子弟的看法。
进了邺城,石通令张虎自去,他引着陈刘二人来到平乐市,石通介绍道:“邺都之中,只有两个大市场,一个叫建康市,专营从南方运来的货物,一个便是这个平乐市,专营粮食等生活必需品。
刘广平听他介绍,打眼看去,发现这集市虽然看似繁华,但也不过是一个大型集市,管理相当混乱,几次都有挑担子的货郎几乎撞到自己马上,集市之中,甚至堆积着烂菜叶等垃圾,使他不由得怀念起威武雄壮的城管同志。
虽然集市中也是熙熙攘攘,仔细看去,却人人面有菜色,集市之中更有很多十来岁的孩童,个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围着店家讨要财物。
他还想细看,被石通拉着七拐八拐,来到一座极为宏伟的建筑前。看这建筑乃是个三重高台,台上斗拱飞檐,飞檐高傲的向斜上刺入天空,檐下垂着大红的灯笼,虽是白日,也点着巨烛,看着煞是刺眼。瓦面上饰以五彩,华丽至极。只听得高台上笙歌阵阵,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刘广平心道,这定是哪家王侯的楼台。看那高台底部是个拱形的门廊,两边各立一个武士打扮的美貌女子,顾盼之间,别有一番风致。
这家主人真会玩。刘广平看到门廊上头有个匾额,就驱马上前,但见匾额上有俊美遒劲的六个大字“天下第一。。。。”
“咳咳咳咳。。。。。。”刘广平看清这六个大字后,惊得几乎跌下马来,禁不止猛烈咳嗽起来。原来这后面两个字乃是“妓馆”二字。
石通看他疑惑,低声过来说道:“这家主人原是一个晋国商人,专做这无本生意,除经营这妓馆外,还为这大赵的达官贵人训练歌妓,也经常买来容貌好的女子,训练好了卖给富贵之家,所以他交友甚广”。说道这,石通附耳过来道:“据说石虎宫中的歌妓和宫女都是他选送的。”
刘广平有些明白了,石通为啥带他们来这里。当下石通向门口的身材暴露、搔首弄姿的女武士点了一下头,就引着二人进得门廊,看来石通也是熟客。
来到院内,只见四面俱是高楼,高楼上莺莺燕燕,不知有多少美貌女子,有肤白端丽的胡人女子,也有娇小妩媚的江南女子,有些仅着亵衣,与那些衣着华贵的各色男人恣意调笑,令人目不暇接。
这时,一个穿白衫,戴绿色尖顶帽的男人走过来,媚笑道:“三位可有相熟的姐儿?”
石通道:“就说城南石郎来访,快去向你们主人通禀。”
那绿帽子犯难道:“主人正在训练歌妓,最讨厌别人烦他。”
石通略一皱眉,从荷包里取出一片金叶子,甩给那绿帽子;“你只管通禀。”
绿帽子慌不迭接过金叶子,眉开眼笑地道:“主人应该也快训练完了。小人这就禀告。”一溜烟就向内室去了。
过不多时,绿帽子一溜小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道:“主人还在训练歌妓,不过听到石郎要来,让您先去客堂稍侯片刻。”
三人随着绿帽子来到后院客堂,绿帽子奉上茶水,自去前面支应客人,留他们三人在此等候。
刘广平发现这主人十分有意思,这前堂后院,地上铺的砖都是金色的,到处明晃晃的刺人眼睛,看来一定是个好奢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