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宝儿的心揪了一下，她看到小女孩儿略微有些蜡黄的脸色时，心里已经有些惦念了。
“唉……”王伯当呷了一口白酒，娓娓道来。
原来，那个小姑娘叫做封香，正是因罗村里土生土长的小孩儿，今年才八岁。按理说，在她这个年龄，正应该是无忧无虑上小学的时候，可是，封香她，和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
这件事儿，还得从头说来。
因罗村里有户姓封的人家，家里的男人，嗯，姑且叫他封大爷。封大爷早年丧妻，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儿子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封大爷也算是熬出了头，能过几天轻松日子了。
这时候，封大爷也已经六十多岁了。他儿子琢磨着帮他找个老伴，封大爷自己却不同意。
后来，不知封大爷怎么弄的，从山对面的旅游度假村里，领了一个外地的打工妹回了自己家。他对外说是雇了个保姆，村人只是觉得这封大爷挺能来事儿，竟然还雇保姆，旁的也没多想。
也是，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怎么样？老树发新枝儿也没这么玩儿的。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这外地的打工妹竟然怀孕了！
打工妹的肚子越来越大，想瞒也瞒不住，封大爷干脆也承认了，孩子就是他的！
小村子本来就不大，几乎是一夜之间消息就传开了。
这下可是炸了锅，这事儿就算是搁城里，少不得都得被人议论一阵儿，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大山脚下的小村子？村人亲戚们背地里指指点点，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连封大爷的儿子都撂下话了，这孩子不打掉，他就和封大爷断绝父子关系！
可封大爷铁了心要生下这孩子！
十月怀胎，小女娃呱呱坠地。封大爷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封香。
而封香的母亲，就是那个打工妹，受不了村人们的指指点点，一走了之，杳无音讯。而封大爷的儿子也和他断绝了关系。
封大爷忍受着村人的冷眼，独自一人抚养封香长大。
到了去年，封大爷害了场大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到今年开春的时候，没有熬过来，撂下小封香一个人，走了。
而直到封大爷去世，他的儿子都没有回来看他一眼，对他这个七岁的妹妹更是不管不顾。事实上，他对外根本不提自己还有个妹妹。毕竟，他都过了而立之年，他的儿子都十岁了，他又怎么有脸说自己有个七岁的妹妹？
小封香才七岁，可是没有人愿意认养她。村里的人，甚至是小孩子，都对她避之不及。她就自己一个人，住在封大爷的小院儿里，在闹市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好在村委会还算是有点良心，每个月破例给封香三百块的低保，不过，这也只是让封香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罢了，至于上学？
呵呵。
“就是这样了，”王伯当叹了口气，“孩子是无辜的，说实话，我也看不下去，可是……唉……”
越是小村子里，风言风语对人的伤害越大。王伯当虽然看着心中不忍，可他也不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女孩儿，而破坏自己家平静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宝儿默然无语。
难怪她那么怕人，难怪她那么金贵那几个枣子，一个月三百的低保，刨去水电零碎的花销，她每天还能有几块钱用来吃饭？
她甚至是顾不得对那间“闹鬼”小院儿的恐惧，而跑去摘枣子，她应该是很久没吃过新鲜的水果了吧？
而且，这眼看着快要入冬了，这个冬天，她要怎么过？
宝儿越想越难过，眼眸中已经氤氲起了一层水雾。
“宝儿，你别多想啊，”王婶瞧着宝儿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嘱咐说：“你要是想接济接济那个小丫头，我不说什么。不过，你可千万别想领养她。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带着个小孩子，就算是领养的，以后要找人家也不容易。”
“是呀，宝儿，”王伯当也劝道：“村里也已经在找人说和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不用到这个冬天，会有好心人收养她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暂时没找到，到了冬天……”
王伯当的脸上浮起迟疑的神色，顿了顿说道：“反正，村里是肯定不会看着她冻死的，真要是没有找到领养的人家……到时候再说吧。”
白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只手藏在小桌底下，紧紧地握住了宝儿的手，并递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宝儿看着三人，心底涌上一丝暖意。虽然他们的做法不尽相同，可无疑都是为了宝儿好。她不着痕迹地敛去了眼角的一丝湿意，摆出了个笑脸，大咧咧地笑道：“哈哈哈，都这么严肃干嘛，我就这么一提，没别的意思啊，吃饭吃饭。”
宝儿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真的没放在心上。王伯当和王婶虽然心底有些狐疑，却也没抓着不放，大伙像是有默契一样，都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晚上，走在回自家小院儿的路上，宝儿却有些沉默。
快回到青石小院儿的时候，她才缓缓说道：“小白，你知道的，我也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不过，我的童年里，有师父，是师叔，有你，有子川，所以，我过得很快乐。”
“还在想着那个小姑娘吧？”白唐一眼就看穿了宝儿的心思，“想做的话，放手去做吧，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谢谢你，小白。”宝儿会心一笑，“只是，我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再说吧。”
这一晚，宝儿有些沉默。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四点多钟的样子，宝儿就把白唐喊醒，俩人带着塑料袋和小铁铲，进山挖野菜了。
一直到九点多，俩人又挖了四大袋子的野菜，大概百十斤左右的样子。然后坐上城乡直通车，十点半，到达了山味斋。
王乐吉按照四十一斤的价格收了他们的菜，还把昨天差的钱补上，一共是四仟五佰块。
确定了宝儿能够长期稳定供应高品质的野菜，徐钰也放下心来，能确保菜源，她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才好展开。
宝儿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徐钰，并和山味斋签订了一份简单的合同。
按照合同的要求，宝儿只能将菜卖给山味斋，接下来的一个周，要每天送八十斤过来，之后每周五上午三百斤，他们会派车去村子里拉，一直到天寒之后，纯天然的野菜不长为止。
卖了菜，宝儿和白唐下午继续在落襄城里四处转悠。口袋里揣着六千块，捎带着底气也足了不少。
这一次，他们是彻底来了个大采购。
一张木桌、五把椅子，一张钢丝床，一套碗橱，被褥，锅碗瓢盆，卫生工具……还有一罐煤气和两头炉灶，这样就可以生火儿做饭，吃上热菜了。
反正除了要用电的东西，俩人基本上把搬新屋需要的家伙什都买了大半。
最后雇了辆货车，都给拉回了因罗村。
这一番下来，等货车把东西都拉到因罗村３６５号小院儿门口，六千块也花了大半，宝儿口袋里只剩下了两千多块。
路上，不少村人看见这跟搬家似的，还跑出来瞧热闹，不过，看见他们往３６５号去了，都没跟上去，只是缩在后面指指点点。不少人也认出了宝儿，在那边儿低声嘟囔着“王伯当的远房亲戚住到鬼屋去了”之类的言论。
好在，司机师傅没听到，也就没顾及，还帮着宝儿和白唐把东西都卸到了小院里。
等宝儿和白唐把东西都摆好，已经到了傍晚，这小院儿也终于有了点家的模样。
宝儿洗菜择菜，正打算开伙做晚饭，小院儿里又响起了扑簌簌打枣子的声音。她赶忙跑出院子，小封香果然正站在青石墙下，拿着细竹竿打冬枣，一脸渴望的表情。
宝儿喊道：“封香！”
小香惊讶地看着唐宝儿，瞧着她一身居家装扮从青石小院儿里走出来，俩眼睛瞪得比铜铃儿还大，结结巴巴地问道：“姐、姐姐，你，你住在这里？”
愣了一下，她的脸色倏忽变得有点发青，颤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
难道？宝儿一愣，不过看着小封香惊恐的眼神，她倒是想起关于这个小院儿闹鬼的传闻了。
“我是人啦！”宝儿莞尔一笑，在夕阳的映照下，原地转了个圈，地上果然是一条斑驳的阴影，小封香这才松了口气。
“对不起啊，姐姐，”小封香满脸的不舍，偷偷咽了口唾沫，却仍是把怀里捧着的冬枣都放了下来，“我以为这小院儿没人住，不是有意偷你家枣子的。”
看着小封香战战兢兢却又诚恳道歉的模样，宝儿心里忍不住一疼。
“没事儿，真的，”宝儿拉住小封香的手，不由分说就拽着她往小院儿里走，“想吃来打就行了，院里更多，我们进去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