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李修武大声喊，“成安弟子都是血性男儿，当我们的家乡父母姐妹受到威胁时，我们该怎么做？！”
“杀敌抗辱！保卫家乡！”学生们涕泪俱下地大喊。
“杀敌抗辱，卫我中华！”士兵们大喊。
傅睿明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拼命抑制住要奔涌而出的眼泪：“此情此景让人感触至深，我中华有这些勇健男儿何惧倭寇凶残？！”
“李县长，我帮你们训的学生军怎么样？”姚大寿略带得意地问。
“颇具29军的风骨！”李修武频频点头。
“不知道诸位长官有没有兴趣观看一下我部的军事操演？”姚大寿问。
“太好了，正好领略一下贵军的风采。”李修武说。
“报告！”一个强壮的上尉军官走出了队列。
“什么事？”姚大寿问。
军官冲吴栋梁一笑：“吴长官是我们的前辈，又参加过喜峰口战役，弟兄们一直想见识见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让我们学习一下？”
“学习？”吴栋梁一愣，随即大笑，“这位兄弟一定是想和我切磋切磋吧？”
军官一脸坏笑，但随即挺直了身板：“早就听说29军的前辈枪法和刀法过人，上尉连长郭明亮斗胆向吴长官请教一下。”
“你小子是想让我献丑啊。”吴栋梁走上前在郭明亮的胸口上砸了一拳，“够壮实，是条汉子！”
“吴长官，你就给弟兄们一个机会呗。”姚大寿在旁边煽风点火，“别让这些后生晚辈看扁了您。”
“吴长官，你别是害怕了吧？”士兵的队列里有人怪声怪调地说。
吴栋梁微微一笑：“行，既然弟兄们还看得起吴瘸子，那吴某今天就献一次丑，跟这位郭连长切磋一下。”
郭明亮的眼睛在窑厂周围扫视了一下，他指着远处工棚上一排民工腌菜的破瓦罐：“就那些瓦罐吧，每人打一个弹夹，打中多的算赢。”
吴栋梁点点头。
郭明亮从一个士兵的手里拿过步枪，举枪瞄准，“嘭！”一个瓦罐应声而碎。
“好！”喝彩声四起。郭明亮冲吴栋梁眨了眨眼。接下来的四枪郭明亮枪枪命中瓦罐，掌声喝彩声震动荒野。郭明亮得意地向四周抱拳行礼。
吴栋梁伸手拿过一个士兵的步枪，据抢瞄准不到一秒时间就扣动了扳机，枪声和瓦罐破裂声响成一片。
五枪连发犹如行云流水。
荒野上静了数秒而后掌声雷动。
郭明亮挠了挠脑袋：“大家都打中了，算是平手。”
“平手个屁！”姚大寿在他的后脑勺上轻掴了一下，“你这儿瞄半天，人家吴长官一气呵成，能是平手吗？”
“别着急，不还比刀吗？”郭明亮活动手脚做着热身。
“好！上木刀！”姚大寿命令随身副官。
“不用了，”吴栋梁伸手制止住了副官，“在战场上日本人肯定不会用木刀的，还是亮真家伙吧！”
“栋梁，你腿上有伤，用木刀比划一下算了。”李修武关切地说。
“县长放心，我的身板还能挺得住。”吴栋梁走到了场地中央。
“连长，接刀！”一个士兵把大刀抛向郭明亮，大刀带着呜呜的风声翻转着在空中划过一道亮线，郭明亮一把抄住刀把，红色的丝绸在风中飘荡，映衬着黄沙荒草显得格外鲜艳。
吴栋梁解下了腰间的日本武士刀：“我们29军的大刀队用得都是大刀片，哪位兄弟借我一把？”
“吴警长，用我的吧。”陈国良双手捧着张胡子的大刀递给了吴栋梁。
吴栋梁接过刀有些吃惊：“这是我们29军的大刀！”他的目光被刀身上刻下的三个笨拙的字牢牢吸引：张胡子。
“张胡子？！”吴栋梁抬起头吃惊地望着陈国良，“国良，这把刀是谁给你的？”
“一位湖南的老兵。”
吴栋梁的脸顿时变得惨白：“他怎么样了？”
“这是他临死前交给我的，要我用它多杀几个日本人。”
吴栋梁的心一下子像沉入冰冷的水底，他的眼前出现了张胡子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郭明亮有些不耐烦了：“吴长官，到底还比不比？”
吴栋梁点点头。旷野上，秋风吹动落叶黄沙，搅动起漫天的风尘，吴栋梁单手持刀，仿佛又回到了峰峦幽僻的喜峰口。日军密密麻麻地弓着腰散落在漫山遍野之间，他们像一群固执的蚂蚁，不断有人倒下，但短暂的停滞之后又会再爬起来不紧不慢地行动。
“炮火，炮兵死哪儿了？”团长的喊声盖过了枪炮声。
炮声终于响了，士兵们能够清晰地看到炮弹在空中划过的痕迹。它落到了日军的人群里，但士兵们期待的巨响却并没有出现。
“哑弹。”吴栋梁一拳狠狠地砸在战壕的沙包上。
“老吴，看来我们又要大显身手了。”张胡子趴在吴栋梁的身边，“怎么样，再比一次？”
“你以为谁怕你湖南侉子呢？”吴栋梁握紧刀柄。
“说话算话！”张胡子冲吴栋梁眨了眨眼，“输了就学王八爬。”
吴栋梁在张胡子的脑袋上狠狠地凿了一下：“少说话，多砍人。”
密集的火力没能阻拦住日本人前进的脚步，一场肉搏在所难免。
“大刀队，准备！”
“张胡子准备好了吗？”吴栋梁朝手心里啐了一口，两只手握紧刀柄，“记住你个子小，一定不要和日本人拉开距离，这样他的刺刀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用你教我？哪次不是你当王八？”张胡子晃了晃手里的大刀片，阳光穿透硝烟在刀片上荡起一片银色的鱼鳞。
日本人开始噼噼啪啪地退弹，他们已经近在咫尺。
“大刀队的，跟老子一起拼了！”吴栋梁第一个跳出来，疯虎一样跑向日本人。迎面而来的日本兵甚至还没来及做出反应就被大刀砍掉了半个肩膀。大刀队的刀片在乱石和荆棘中荡起了一片银光，此起彼伏的大刀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和恶毒的咒骂，偶尔还有嘭嘭的冷枪声。
“三个了！”吴栋梁在百忙中寻找张胡子的身影。
“老子也是三个了！”张胡子的声音从他身后冒出来。
没有人再敢和吴栋梁交手，日本兵像惊弓之鸟纷纷躲避着这头疯虎。
“老吴，四个了！”张胡子冲他舞蹈着。
吴栋梁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抡刀朝一个拿着指挥刀的日本军官追去。日本军官没有躲，大吼着迎了上去。29军招牌式的上撩加下劈并没有奏效，日本人机灵得像猴子。吴栋梁一声大喝，高高跃起，沉重的大刀“砸”向日本军官，日本军官仓皇一躲，吴栋梁一脚踏上一截枯木重重地倒地。日本人的武士刀迎面而至——张胡子的大刀挡住了日本人的指挥刀，金属相撞声刺耳地响起。
“老吴快跑！”张胡子一面抵挡着日本人一面大喊。
吴栋梁爬起来拣起大刀，转身又扑向日本人。两把大刀几乎同时砍在日本人的身上，残阳如血，吴栋梁、张胡子和日本人的剪影在斜阳和荒山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惨烈。
“滚你的！”吴栋梁一脚踹翻日本人，同时他的腿上传来了一阵剧痛，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张胡子用手一摸吴栋梁的腿大惊失色：“老吴你的腿被磕断了！”
“吴长官，你到底比不比了？”郭明亮打断了吴栋梁的思绪。
风尘滚滚，刀光粼粼，吴栋梁举刀大吼，大刀狂风般劈向郭明亮，郭明亮根本无法阻挡他拼命式的攻击，他狼狈地躲避着。吴栋梁一脚踹倒了郭明亮，脑海里幻化出日本人的面孔，仇恨的火焰把他的眼睛烧灼成了红色，吴栋梁高高地举起了大刀。
“栋梁！”
“吴警长！”
李修武和陈国良同时跑过去抱住了吴栋梁。
吴栋梁的刀掉在了地上，红绸如血，黄沙如水，吴栋梁的魂儿像是被无边的狂风刮走了，他失魂落魄地大声嚎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