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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决战安庆(3)

所以,被洗劫一空的安庆城真的是干净得不用打扫。据说,曾国荃在打完安庆以后运了一船的战利品回湖南老家。虽然此时的湘军就已经表现出了狂放不羁的劣性,但是,有时候这种劣性还是有实用价值的。虽然曾国藩本人对湘军的这种烧杀抢掠多少觉得有辱斯文,但是,他只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说,九弟呀,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私下里却说,毕竟拿下安庆咱们湘军功劳最大。你们拿点就拿点吧,斯文人做事,抢不叫抢,而叫拿。

弟弟蛮横跋扈,哥哥又视而不见,这就无疑助长了湘军胡作非为的劣性,所以,攻下安庆以后,湘军大营里处处都涌动着一种不安分的势头,这也就为后来湘军大营关起门来密谈是否造反埋下了伏笔。

但是此时的天京城并没有比安庆好到哪里去,也已经乱得一团糟了。安庆沦陷,如果湘军沿江而下便可直捣天京城,而此时,城内已无陈、李二将。

陈玉成因打了败仗被天王革职,而李秀成又远在浙江,虽然洪仁玕很能干,很有军事头脑,但是,他毕竟只是个读书人,并不懂得带兵打仗。所以此时的天京城已经没有了当年东王、北王、翼王尚在时的固若金汤了。

而且,东王杨秀清的被杀身亡,早就造成了太平军将士的精神迷离。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天父选择的代言人会被天王杀掉,原本其乐融融的天父和天王怎么会突然反目成仇,看来为了争权夺利,为了排除异己,天王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博爱、仁慈……虽然有人这么想,但是,没有人愿意就此接受这种想法。他们更愿意相信洪秀全的天父次子的身份,他们更愿意相信跟着洪秀全混,就一定能够实现他们渴望已久的天下为公的理想社会。

因为人从来都是不愿意接受自己上当受骗的事实的,就像一个被骗了感情的少女,她宁愿选择去相信薄情郎的甜言蜜语,也不愿意去接受现实。他们宁愿活在谎言里,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美好愿望破灭的事实。

人呀,有时候就是这么善于自欺欺人。但是,如若一个人为了一份感情或是一种信仰,正在经历着苦难时,突然有人告诉他,你所坚守的感情或信仰根本就是一个骗局的时候,我猜这个人一定会崩溃。而且,为了感情或信仰经历的苦难越多,时间越长,最终人们所受的打击就越大。此时天京城里的太平军就处在这样一个崩溃的边缘。但是,同所有的人一样,他们在现实面前并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所以他们选择观望,选择等待,等待他们的天王再次拯救他们于水火。

这一次,他们所信奉的天王能否再一次像从广西起兵时带着他们走向更加光明灿烂的地方,现在只是个未知数。

于是,太多的太平军陷入了深深的惆怅。

不可预知的未来

虽然,拿下安庆,攻陷天京就有了希望,但是,一生都处在战乱之中的咸丰帝却再也看不到这一天的到来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到湘军拿下安庆的捷报,就草草地结束了他短短的30年的寿命。

然而,此时他的六弟恭亲王还依然健壮。试想如果当年道光帝选择让六皇子继位的话,或许大清国再维持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咸丰不仅能力平平而且又是个短命人,年纪轻轻的就跑到老爸那里报到去了,撂下了一个烂摊子给了自己年仅6岁的儿子载淳。

我想,咸丰死的时候一定非常的无奈和无助,或许这就是天意,他留下的政治舞台注定要让给一个女人。

然而,在这个女人手里,大清的江山又将面临着怎么样的一个未来,现在还只是一个未知数。因为,此时大清的未来还有赖于另外一个人的态度。

这个人无疑就是曾国藩。然而此时的曾国藩又在私下里作着什么样的打算呢?原来,安庆被攻陷的第七天,曾国藩由东流前往安庆,来到安庆以后,曾国藩就住进了原来陈玉成的英王府。就在曾国藩前脚踏进英王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英王陈玉成家的豪华和气派的时候,北京就传来消息说,咸丰帝早已于咸丰十一年七月十六日(1861年7月16日)死在了热河(今承德)避暑山庄,临终遗诏载垣、肃顺、端华等八位大臣为太子载淳的顾命大臣,总理政务。虽然曾国藩一生为了镇压太平军曾经遭受了咸丰帝太多的不公平待遇,而且,咸丰帝一直都在有意压制曾国藩的势力,但是,咸丰帝一向还是比较重用肃顺的,而肃顺也一直以来主张重用汉人。而今咸丰帝突然驾崩,小皇子才不过6岁,所以以后朝中的掌权者必定是肃顺等人。

但是,肃顺和慈禧太后向来不和,而今咸丰帝驾崩前曾命肃顺、端华等八位大臣为新皇上的保命大臣,又是奉命总理政务,所以如果慈禧想要大权独揽,那么肃顺等人就可能命悬一线。

所谓保命大臣,光从字眼上来看,我们就能看出咸丰帝对新皇上是多么地不放心和对肃顺等八位大臣是多么地信任。

然而,这八位顾命大臣能否不负众望,似乎还是个未知数。因为,他们还有一个难对付的狠角色——慈禧太后。

原来,在咸丰帝在位的时候,由于咸丰帝迷恋于女色,所以,兰儿(慈禧的乳名)就经常为夫解忧,常代咸丰看奏折,因此不免会对朝政指手画脚,并因此遭到了肃顺等人的反对。

因为大清祖训上明文规定,后宫不得干政,因此,在咸丰临终时,并没有因为兰儿是新皇上的生母而封她为皇太后,而只封她为慈禧太后。

所以长久以来,慈禧跟肃顺等八位大臣的积怨就越来越深。虽然,湘军和慈禧、肃顺两个势力集团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个人恩怨,但是,前文我们也已经提到过,肃顺可以称得上是湘军的一房远房亲戚,只是由于曾国藩怕万一肃顺有朝一日在朝中犯事,自己受牵连,所以,一直以来并没有对肃顺的暗送秋波,作出太明朗的回应。

而今,咸丰帝驾崩,小皇子尚未成年,所以,慈禧太后很可能趁机篡权,如若那样的话,湘军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因为肃顺等八人的生死和湘军的前程休戚相关,所以在得知咸丰驾崩的消息以后,曾国藩非常震惊,毕竟咸丰帝时年才30岁,他的死是曾国藩万万没有意料到的。

所以,曾国藩不得不冷静地思考一下自己的前途,也为湘军找一条出路。虽然,此时湘军费了很大周折才攻陷了安庆,打开了太平天国的西大门,但是,湘军同太平军作战的实力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进一步增强了。因为在攻陷安庆以后,不光是以曾国荃为首的湘军吉字营又扩招了两三万新军,而且湘军其他营也多少得到了壮大。

而且此时湘军的呼声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大清八旗和绿营军。原本作为国家正规军的八旗和绿营都不能攻打下来的安庆,最终却被一支由民兵组织发展起来的军队给攻下了,所以,湘军一时间名震全国。

而且湘军在攻陷安庆后抢掠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又改善了武装设备,所以说此时的湘军,除了太平军的精锐部队以外,可谓是天下难逢敌手。

虽然湘军一举成名天下知,但是曾国藩深谙“树大招风”的道理,而且早在当年恩师穆彰阿被咸丰帝革职的时候,曾国藩就学会了藏锋。因为他知道,此时的湘军虽然名噪一时,但是如果现在不找好下一条生路,湘军最终的命运必定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曾国藩不得不慎重地考虑一下湘军的出路问题。而恰在此时湘军内部出现了严重的造反情绪,因为湘军虽然拼了命苦战一年多才打下了安庆,但是朝廷依然没有嘉奖曾国藩的意思,而只是嘉奖了攻下城池的主将们,这就无疑在湘军的旧伤上撒了把盐。

回想自湘军起兵之初,朝廷不仅不给粮饷,而且碰到恶仗就让湘军先上,最后获利的却是清军,而且,一直以来湘军所到之处常常受到地方官绅的排挤和讽刺。试想当年,曾国藩率湘军深入江西围攻九江之时,湘军就为了讨点粮饷还被江西巡抚文俊给害死了一员大将——毕金科。

想想这些不公平待遇和当年苦不堪言的岁月,任凭是哪一个湘军战士都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们再也不愿为大清这位“后娘”卖力。他们想要一种公平,想要自己当家做主,想要自立为王,再也不受那些窝囊气。湘军中的气氛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

而此时的大清国也早已是天怒人怨,不仅西南连年洪灾无人问津,而且对于不断的外侵又不敢开战,清政府早已不顾人民的死活、国家的尊严了。

所以,与其去保这样一个天怒人怨的政府,不如揭竿而起,取而代之。而且,此时曾国藩造反已经占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优势。首先,从天时方面来说,大清政府现在正面临着严重的内忧外患。在国内,如果湘军揭竿而起,那么势必造成天下三分的鼎足之势,就算一时灭不了太平天国和大清国,曾国藩也完全可以占据东南半壁江山自立为王。

而此时,太平天国已无悬念,死期将至。因为安庆沦陷,天京西部屏障被除,如果湘军沿江而下围住天京,只需围住而已。过不了多久,天京城就会因为粮绝而破。

而清军更是几无可用之兵,有用的将领也早在与太平军的作战中自杀了,没有用的将领也早已因为临阵逃脱而没脸再回清军大营了。所以,清军也一定不是湘军的对手。

因此如果曾国藩当时站出来高声一呼,湘军揭竿而起,那曾国藩很可能就成为清朝以后,中国又一位开国皇帝。

其次,从地利方面来说,湘军自练兵以来,就一直在转战东南各地,如果曾国藩攻陷安庆以后,分兵浙江歼灭在江浙一带的李秀成部太平军,就可以拥兵在东南半壁称王。那么,大清的粮食来源和财源就会因此被割断,而且时局混乱,再加上沿江各地时常有外夷出没,清军不敢轻易南下,湘军占尽优势。

再次,从人和方面来说,湘军此时不仅一致赞同造反,而且,曾国藩的许多好友,也都劝曾国藩造反。由此可见当时湘军造反也是相当有群众基础的。

然而,曾国藩是否会造反?是否决定在打下安庆后攻打太平军首府天京?能否攻陷天京?在攻打天京时又会遇到什么困难?攻下天京曾国藩又会得到清政府什么样的奖赏……一连串疑问,此时或许在曾国藩心中都只是一个个模糊的问号。因为,此时面临这样一个绝对充满诱惑的称帝的好机会,无论是谁都会动心,曾国藩也不例外,然而历史到底又是怎样的呢?此时的时局无异于是一堆浇过了汽油的干柴,中国大地在刚经历了一场浩大的农民起义之后,能否再次燃起轰轰烈烈的革命大火?其实火种就掌握在曾国藩手里。曾国藩此时无异于一手拿着火柴,一手拿着火柴盒,只需一个简单的动作,继太平天国之后,隐藏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革命火种就会迅速地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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